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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影子军团

天地稀声、月影如钩,巨大的冷衫夹道林立,长道尽头是一座废弃古剎,千百年来,孤独矗立在苍茫之中,沉默地为形形色色的旅人遮风蔽雨。

昔日寂寥的古剎,今夜特别喧闹,剑阁二百多名武士在寺内升起熊熊柴火,将整座废庙尽量照得通体光明,有如白昼,众人围成两圈,背背相依,一圈向内看顾兵刃箱,一圈向外观察四方动静,荒庙外只留着一个守夜人。

门内火光暖热、人气鼎沸,门外是冷清的夜空、萧索的大地,宛如两个分隔的世界,但彼此的性命却透过这薄薄门板休戚与共。

风小刀手按刀柄,闭目凝神,侧身坐于荒庙门阶上,守着唯一的出入口,依稀有枯叶轻轻飘落,沾惹他的衣襟,那些曾留在心中的伤痛与温暖,此时此刻,万般皆休,至静至寂。

他摒除一切杂念,将真气充盈全身经脉,上善清心咒不断悬浮天灵,以便让感应提升至极限,因为他无法眼观、无法耳听,只能以心感应,感应即将而来的风狂雨暴,屏息静待那传说中的夜袭神兵——影子军!

自古以来,有光就有影子,光和影是一体两面,但对影子军而言,却是绝对的厌恶光,因为有影子就有破绽!

「袭敌意外、攻其懈怠」,影子军以黑暗掩饰,总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所以他们习惯出没于黑暗中,今夜,月隐星稀,正是突袭的最佳时机。

影子军若动手夺兵刃,手段只会有一种,那就是先悄悄杀光所有人,再取走东西,否则一动兵刃箱,露了行藏,就会为自己招来致命的危险。

因为影军擅长夜袭,所以孤焰吩咐风小刀万万不可赶夜路,需在古剎休息,且在寺内燃起篝火,当敌人一靠近,火光会立刻映照出影子,他们也就能加以防范,这是没有办法中最好的办法,因为就连孤焰也不清楚影军的身手到底如何,又或者说,见识过的人早已赴了黄泉酆都,世间再没有可传说的活人,所以这是一场不胜利就全军覆没、绝无侥幸之战。

正当众人全神贯注地戒备时,本该轻徐的夜风忽然呜咽起来,从古剎紧紧相掩的门板缝隙中尽情穿出,一声催上一声,声声凄厉,向空空荡荡的长道呼啸远去!

「来了!」风小刀心中一凛,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压力直逼心头,虽无声无息,却令他清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就连和玉冰华对战时,都没让他如此恐惧,因为那不是剑气,而是一种不知名却更令人脊骨发凉的凛冽杀意。

此时,风小刀直觉到影军远比他们所想的更可怕,原先的计划恐怕行不通,因为就算看到了黑影,剑阁众人也没有能力相抗衡,这一战,只能靠他自己!

风小刀吩咐众人将寺门紧掩,无论如何,都不可开门,如此才能在他万一失手时,一见寺门破开,便知影子军已冲进寺内。

敌人正在左近,却还不靠近,只不断在周遭游移、刺探虚实,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一靠近寺门,就会被门上边的方窗所透出来的熊熊火光映照出身影。

危机悄然四伏,风小刀体内真气快速运转、薄冰星芒潺潺闪烁,刀气刚将寺门封得密不透风,可怕的事却发生了!

在他刀光甫动的剎那,这危险的感觉立刻如潮水般退去,周遭又恢复成万籁俱寂,只余萧萧风声和薄冰的刀光杀气,他不敢稍停又不能如此挥舞下去,还未开战,竟然就陷入两难的境地!

寺中二百多人性命尽悬己手,风小刀心知必需死守这一扇门,如果守不住,那将是一场无情的屠戮,剑阁众人甚至路潇遥都无可幸免,至今他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藏身何处、会用什么招式,只知道一旦心生焦虑,灵台不再清明,感知会更加混沌,就必败无疑!

他硬是逼自己再次进入空明:「倘若我是影军,会如何下手?」刚想到对方可能的手法,同时间,「嗤!」他左胸剧痛,向前飞喷出一线血柱,竟已被一道细如长针、灼烧的气劲狠狠注入!

风小刀的刀光快如鬼影,几乎同时震去那道气劲,幸好早一步生出警觉,让那些沿着寺墙缓缓潜近的影军,原先要悄无声息地以气劲刺入他的心,却只伤了他的肋骨,只差毫厘,他就一命呜呼!

风小刀心头不禁一阵剧颤:「真险!」这时他才知原来影军使的是「气流指刀」,由于隐身之故,不能携带一般刀剑,唯有从自身发出的气劲才可隐于无形,而如此细长灵活的气劲,自然是从指尖射出。

而影军也已感受到风小刀的刀太快、太厉害,绝不能正面交锋,否则必死无疑,与他对战,就如同对上一个刚瞎了眼的高手,只有不带杀气慢慢地接近,才有得手的可能。寺墙和风小刀平行而立,贴墙缓行再加以偷袭,是不会被他身后火光照出影子的最好方法。

风小刀强忍胸口疼痛,向左右两边各挥一刀,柔如轻雾的刀气顺着两边墙面漫流开去,忽而杀机顿解,影子军已消失无踪,风小刀连施二刀本来是要逼影军奔逃前方,后方的火光就能映出敌人的影子,但影军却也料到风小刀会清理墙面,反而往古剎后方退去。

风小刀倚着寺门,连一口气尚未喘过,一黑影已从墙脚边突窜而至,火光虽映出黑影,却看不清那动作是要攻击那个方位,对方故意矮低身形,让黑影变作一团,教出手方位难辨,就算知道奇袭已至,也无法格挡。

但这名影子军显然太低估对手,风小刀薄冰立刻向下荡出一道宛如钟摆轨迹的刀光,完全封住对方所有可能的进势,他相信没有人可穿过这密不透风的刀屏,只要这名影军慢退半步,就要毙于刀下。

出乎意外地,那名影军竟滑进刀光圈中,又倏然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风小刀登时心中大骇,影子的上方竟然是空荡荡的,没有可喂招的实体!

这与他们原先所猜影子军只是一种隐身术,「外形虽隐、身子还在」的想法完全不同,但惊吓不止于此,最可怕的是,错放力道却不及收回,俨然成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令他陷进平生最大的凶险里,因为,真正的攻击来自寺顶!

一股凌厉杀机在他头顶不断扩大,俯冲而下,当他闻到有一缕焦热气味自头顶发丝传来时,那灼热气流距他顶心只在半寸内!

风小刀呼吸顿时停止,全身寒毛直竖,连眨眼的时间也不到,整个人已陷进一种无可抵抗的死亡漩涡里,他若是避开,其他埋伏的影子军定会冲入寺中,因此他万万不能移身半步,可若不避开,就要立毙当场。

「嗤嗤!」二道血柱同时喷出,一条血红长口子,从风小刀左耳斜划至左肩,血水便从这道口子喷洒出来,另一道血水却从他额顶顺着鼻梁大把大把流下。

「碰!」上方那名偷袭的影军从寺顶翻滚落下,化出黑衣劲装的模样,头顶心竟深深地扎着一把金色小刀,一双狰狞凸眼不可思议地瞪着风小刀,身子微微一扭,就此气绝,脸上残留的表情彷佛还在说,直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所中的那一刀从何而来。

因为从来没有人知道风小刀的左手刀「烮火」,快利更胜于他的「薄冰」!

方才风小刀只来得及头一偏,让那灼热气劲从左耳擦过直刺入左肩,同时金色烮火从袖内倏闪而出,向上飞刺入对手顶心。

无欲刀法乃天下第一随心所欲的刀法,风小刀自是左右可御、长短可用,若水曾交代他勿轻易取人性命,正是因为烮火材质特性,能将刀者的气劲更快速强大地冲出,过于锋锐无匹,一点伤即足以使人致命。

风小刀左掌运劲一吸,收回嵌在影军顶心的利刃,顺手抹去眉眼间的血水,回想二次死里逃生,都是惊险非常、万分侥幸。他不禁冷汗直流,心口怦怦狂跳不止:「如果前方那人可以毫发无伤地闪进入我刀圈中,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却留给上面那个动手?又为何上头那个反而躲不过烮火?」隐隐间,他似乎寻到某种破解的线索,却又不是那么清楚。

风小刀出其不意地刺杀了一名影军,导致双方陷入一个僵局里,他不能离开寺门半步,影军也只能从墙边和上方攻击,否则便要露出行藏,彼此的攻防同时受到限制。

这非但是修为的比斗,更是一场耐力的考验,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要满盘皆输,这种山雨欲来、生死一瞬的低压氛围足以逼得人发疯,只要心志稍弱些,就会气烦意燥、胡乱砍杀,风小刀终于明白什么是「使敌生惧、乘其空虚」!

他虽有坚强的意志和决心,却才过两招,已是险象环生,不止伤口炽热地流着血,最糟的是左身连受二伤,左手使刀不再灵活,「左方成了我的空门,那么左墙……」这么一想,心思忽然清明起来,他低头看着自己全身上下,暗忖:「一、二、三、四、五、六……如果大哥说得不错,死了一个,影军应该还有六名!」

他以无比重大的决心定下一计,不管结果如何,既然有了决定,思绪反而澄澈且勇气倍增。他猛扬起薄冰往右边墙面重重挥去,以为敌人应该从右墙偷袭而至,却击了一个空,那里没半点儿影子!

「嗤!」一声,影子军见风小刀凭空乱砍,知道他意志开始动摇,很少人在这样强大的压力下能一直保持冷静,他们的敌人最常做的就是这样疯狂地挥舞。一名影军见风小刀开始乱砍右墙,立刻从左侧觑隙抢攻,风小刀左背再度被一道气流指刀射入!

金光一闪,「哼!」那刺向他左背的影军忽然闷哼一声,竟是被风小刀的烮火反刺入腹间,一招毙命、翻倒在地,眼中一样透着匪夷所思的惊惧!

「果然不错!第二个!」风小刀暗自庆幸计策奏效,因为他已明白影军武功并不超绝,只不过胜在无法预测。然而当他被气流指刀击中的剎那,可凭对方出手位置猜出他们身形,也感受到影军只在那一瞬间,因内力充盈才汇聚出实体,虽然肉眼仍无法看见,却是下手的唯一机会!

这就是所谓的:「有影无体、有体无形。」意思是有影子的时候,并没有实体,因此大多数人在发招砍向影子上方,却突然落空时,必大为惊骇,那时反而是影军出手的良机。影军只在射发气流指刀时,才有实体,但即使汇聚成实体,也不显露身形,所以当影军要发气流指刀时,必先将影子隐藏起来,免得被对方发觉,或身手要比对方快,才不怕被反击。

所以风小刀要做的是,曝露身上不会致命之处为饵,引诱影军攻击,再一刀反击要害,了结对方,方才砍向右墙的那一虚刀即是化被动为主动,要引得影子军往自己左身招呼,「以身为饵」虽是个笨法子,却很实际!

风小刀胸膛急促地起伏着,背上的伤既深且痛,若不是他以内力强行抵住,那气劲已经穿体而过。连着前面二道伤,血水已染遍他上衣涔涔滴落:「我定得支撑着再挨五道气劲,才能一举除去所有影军,保住大伙儿,倘若我比最后一个人先倒下,就要前功尽弃。」他心中明白越显得虚弱,越容易引诱影军进攻。

「嗤!」在风小刀倚着寺门剧烈喘息的当口,第三波抢攻已来到,又是一道烧灼气劲如毒蛇般向他左腰眼处猛地钻入,血水横泻之际,他扭身侧劈,薄冰星芒炫闪,一刀抹飞了来袭者的头颅!

第四道要命的气劲却半分不差地朝他左腿攻至,直贯穿他腿上胫脉,血水冲上喷洒,他右手薄冰还沾黏着前一名敌人的血水尸身,左手烮火已从上往下狠狠回敬,扎入对方的背,一刀毙命!

风小刀左腿一软,身子一晃,终于跪了下来,右手仍紧紧以刀拄地,强自撑持,一再穿入的气劲除了造成伤口剧痛、失血过多外,事实上也已重重震伤了他的功体,导致他脸色苍白,神智开始浑沌不清,再不用假装,也已是风中残烛,摇摇欲熄。

连折四名好手,影子军只得暂停下来,他们原先见风小刀左侧重伤累累,应是最好的攻击方位,岂知他竟能以深厚内力挡去入体气劲,还连杀四人,如此厉害的身法刀招,实骇人听闻,如此惨烈的对峙,从所未见,教他们惊心动魄之余,也思索是否该改向右攻,但又惧怕他薄冰之威,一时犹疑不决。

「第四名!」风小刀脑中天旋地转:「只四名,还有三个……」他开始眼冒金星、气力虚空,心中虽挂念寺里众人,却怎么也站不起身。

原先影军不敢集体围攻,是怕风小刀这样的高手会嗅出浓烈杀机,后来误判情势,以为他左身伤重,却弄得人手尽折,现在再看到他虚弱不堪的模样,实在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他们决定斧底抽薪,前、左、右同时三方攻上,第五名影子军悄悄绕往后方,再贴着右墙潜伏到风小刀右方,伺机而动。

待三人就定位,前方一黑影首先滚地而来,气劲直射向风小刀眉心!

风小刀咬着牙、使尽全力用烮火迎挡,但对方不过是诱他攻击前方,好让同伴左右夹攻,一见烮火金芒剧盛,立刻就收化为影、消失不见。混乱中,风小刀薄冰拼命护住其他空门,忽左忽右、动向无定,刀气更如云卷雾涌、光流白匹般绵密浩大,左右夹攻的影子军惊骇之余,胡乱射发几道气劲即匆匆隐身退去。

但风小刀左臂再被一气劲射中,已抬不起分毫,他心里清楚方才那一招已是竭尽全力,甚至不知道得手了没有,直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在耳边响起,才知道解决右方的一名敌人,其余二人却因他身手减缓,安全脱身。

「还有二个……」他贴坐在寺门口不住喘气,血水簌簌直落,往门沿下漫流成一片,每一口呼吸都牵扯着全身伤口,剧烈的疼痛使他几乎晕厥,眼前逐渐模糊黑暗,心中只恨自己刀法未济,竟不能同时结果三人,恍惚间,似有许多熟悉人影在他眼前晃动又消然远去,最后只余一个巨大黑影不断扩大、笼罩而来,令他觉得天地间再无半点光亮,转眼就要被黑暗吞噬,却连动一根手指也不行。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黑暗,冷风冽冽的空气中,犹自沵漫着浓厚的血腥味,飘荡不去,消磨着对战之人的心志……

这二名影子军蛰伏许久,见风小刀虽仍撑坐寺门口,但双眼垂闭,脸色白得无半分血色,胸口不再起伏,显然已经断气,就大起胆子走近,因为「有影无体」,只要不发气流指刀,就算被发现也无妨,一名影军立在寺门旁,准备进入,另名影军蹲下、伸手去探风小刀鼻息,接着摇了摇头,表示他已气绝。

站着的影军抬了手指比着风小刀心口,意指斩草除根才万无一失,蹲身的影军点点头,臂向后屈,对准风小刀心口,一道气劲就这么无情地射出!

如此短的距离,就算风小刀身手再快,也无法回避反击!

蓦地,一篷灼热的气劲反扑回来,蹲身的影军腹间一凉,现出黑衣劲装,满脸惊恐,他手按薄冰刀背,闷哼一声,向后翻身倒去。立着的影军惊见同伴身亡,不知发生何事,却知道恶变又起,仓促间,疾运一指气劲射去!

风小刀原先悄悄将烮火暗放在衣衫内,护住心口,静待最后一击,以为他们若跨过他的身子进入寺中,就必要受薄冰一刀,其实「有影无体」本可使二人躲过一劫,只因他们不放心,又痛下杀手,才反而让风小刀再除掉一人。

但分毫不差地,另一道气劲已射了过来,风小刀再难躲避,绝望之余,只怔怔地瞧着右上方空荡荡之处,也就是最后一名影军站立处!

「啊!」第七名影军忽地现出黑衣身形,低头看向自己腰腹间,竟然是一道金鞭宛如阎王的拘魂索般破寺门而出,直挡去他杀向风小刀的气劲,金鞭一感到气劲震荡,立即又转了半圈,疾贯穿影军的身子!

本来公子蒻是杀不了第七名影子军的,她一出手恰好是那名影军汇聚成体,使出气流指刀杀风小刀之时,如此幸运,实是险至极点!

风小刀眼睁睁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微微一笑,终于昏去。

影子军会所向披靡,只因从前遭逢的敌手不是想以武力顽抗、混乱出手,就是心生害怕、崩溃散逃,他们从未遇过愿意以身为饵、耐心钓鱼,置诸死地而后生的对手,以至一再误判,终于饮恨而殁。

黑暗过去,阳光柔暖地洒在风小刀脸上,教他知道自己还活着,从来没有一刻像昨夜那样,他将上善清心咒和无欲刀法融合至极处,虽感到伤势沉重,内息却有一种无可言喻的轻盈,似钻进了身体每个细孔,感知提升到达前所未有的明境。

「遥儿!遥儿!」风小刀心中惦记众人,一醒过来即要起身,却发现全身剧痛,动弹不得,原来早被人五花大绑成粽子放置于兵刃车上。

路潇遥一张清丽的小脸探了过来,两眼红肿,神色憔悴,显是彻夜未睡,一只小手也伸了过来紧紧握住他的手,噙泪道:「我在这儿,小师叔,你醒了。」

风小刀道:「遥儿,幸好你没事,」在他心中绝不想再有半分遗憾,见到路潇遥安然无恙,吁了口气,又道:「大小姐呢?剑阁的人都好嚒?」

路潇遥嘟哝道:「大伙儿都好,只有你最不好!」接着诉说起当时情景:「我和大小姐见地上的血一直流到寺内,知道大事不妙,只好探头往窗口上看,见到你杀了一个人,可还看着空荡荡的前方,大小姐忙使金鞭破门护住你身子,顺道解决了那家伙,大伙儿赶出来一看,你都……」她咬一咬唇,本想强自忍耐,泪水终于还是流了下来:「你都没气了!天下只有你这傻子才会用自个儿的肉身子去喂招!」说到后来,索性放声大哭。

风小刀歉仄道:「让你这般担惊受怕,真是对不住,我答应要安全护送你到无间岛,却总是连累你,是我不好。」路潇遥闻言更是泪眼花花,风小刀只得再逗她道:「可惜了我那些血,给你用来破阵多好!」又牵起路潇遥仍紧握的手,为这小脸蛋拭去泪水。

路潇遥破泣为笑道:「就算要喂招,也当大伙儿轮流喂嘛,谁教你一人逞英雄!」

风小刀怎肯让别人去当箭靶,何况剑阁的人身手不快,内力也不够深厚,无法抵住入身气劲,要以身喂招必死无疑。他微微一笑,正待说话,忽然觉得掌中小手娇绵柔腻、轻若无骨,小脸蛋也肤触如玉、温润无瑕,他心中生出一丝疑惑,未及细思,身旁已传来公子蒻冷傲而腼腆的声音:「你受伤甚重,还是好好休息,别说太多话!」

公子蒻心中虽着急,但大小姐的矜持教她实在无法放下身段,几番挣扎,还是决定继续领路在前,不去探视风小刀,以免被旁人笑话,只偷偷听着二人对谈,听到路潇遥说自己救风小刀一命,十分高兴,刚才这几句话已是所能表达的最大关心。

风小刀道:「大小姐救命之恩,小刀感激不尽。」

公子蒻脸皮极薄,怕被人瞧透心意,反一扳玉脸,道:「不必道谢,说来我还欠你一回,如果再救你一次,才算扯平。」风小刀哑然失笑道:「这……这可不大妥当。」

公子蒻听他居然拒绝自己的好意,恼羞成怒道:「你就这么不领我的情嚒?」

风小刀见她发火,忙道:「大小姐想得多了,我若再让妳救一回,还得先挨刀子,那怎么成?」

公子蒻想自己的话未免太过傻气,不禁噗哧一笑,随即又敛了笑意,命令道:「我偏要你挨刀子,你敢不听话?」

风小刀见她不再发怒,松了口气,指着全身缠绕白布的自己,苦着脸道:「大小姐要真忍心,小刀为报救命大恩,也只好刀来肉挡、剑来皮挨了!」

公子蒻哼道:「谁稀罕你报恩!我只要你乖乖听话。」心中暗想:「他这般拼命,真是为了大伙儿的安全嚒?还是……还是……」她一招即杀了影子军,始终不觉得他们有多厉害,想到风小刀有一丝可能是为了讨自己欢心才独逞英雄,不禁暗暗欢喜。

风小刀道:「咱们最危险的地方还没过,百仞谷就要到了。」

公子蒻不悦道:「我教你休息,你便休息,剑阁的人难道只吃饭不做事?」她颐指气使惯了,说起话来自有命令的味道,更因怕人看穿她担心风小刀,才急得发脾气,但话才出口就好生后悔,幸而路潇遥附和道:「大小姐说得不错,还有我呢!小师叔,你别担心。」

众人看风小刀为剑阁拼命,又听大小姐如此说,个个意志昂扬道:「是,风少侠,您别担心,咱们拼死也要将这兵刃送到,保护姑爷和小姐的安全。」「对!对!保护姑爷和小姐周全。」众人均想如果能得这武功高强的侠义少年接阁主之位,实是剑阁之福,便你一言我一语,直把风小刀已经当成未来阁主般颂扬,教公子蒻好不尴尬,柔声喝道:「快走吧!大呼小叫,怕妖魔不来嚒?」

众人忙闭上嘴,个个都眉开眼笑,欣然不已,实在是因为看得出这位娇贵的大小姐已暗暗松动,芳心可可,否则金鞭早就夹头夹脑地打过来。

风小刀却独自焦急:「大哥说最危险的是百仞谷,可我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这该怎么办?」他潜运内力,竟有如百针同刺般疼痛,情况比他想象中要糟,其实要不是剑阁和无邪门的灵药双管齐下,他早就伤重失血而亡,此刻又怎还能动武?正忧急间,又听到不少敌人前来,他受伤虽重,耳目仍十分灵敏,急喝道:「小心!」众人忙全神戒备。

远方踅音淡淡,风小刀暗忖:「来者有十人,当前一人身形轻瘦,行路时尘沙不扬,武功超卓,并不在我之下,身后六人身手倒是一般,再后四人显然要比前面六人高明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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