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谁是强奸杀人的凶手?包括知县饶继春在内的所有人都认定张茂七和春香是合谋强奸杀害主母陈月英的凶手,然而巡抚赵思圣却发现了新的犯罪嫌疑人……
“想我吕家数代书香门第,家境富足,今得此子,实乃上天赐给我吕家光耀门庭的呀!”明朝万历年间(1573—1620),山东省兖州府曲阜县崇峰里有一个五十岁的绅士叫吕日章,他有一个十岁的儿子名叫吕如芳,生得面如冠玉,读书学礼,聪明过人,吕日章经常满足地对他人这么说。
“如今,我这个乖巧的女儿嫁了才貌俱佳的吕如芳,实是荣幸!”当时,曲阜县副史陈邦谟请吕如芳的从业师傅闻命做媒将自己如花似玉、温柔贤良的女儿陈月英嫁给了吕如芳。
不久,吕家按六礼为吕如芳、陈月英定了亲。古时的六礼非常隆重,从议婚至完婚非常讲究,共分六种礼节,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纳采即男方家请媒人去女方家提亲,女方家答应议婚后,男方家备礼前去求婚。问名即男方家请媒人问女方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纳吉即男方将女方的名字、八字取回后,在祖庙进行占卜,卜得吉兆后,备礼通知女方家,决定缔结婚姻。纳征即男方家以聘礼送给女方家。请期即男方家择定婚期,备礼告知女方家,求其同意。亲迎即新郎亲至女家迎娶。
没几年,吕家就约期为吕如芳和陈月英完了婚。
陈月英过门后,周围人见陈氏生得国色天香,人人称羡,个个都说吕如芳艳福不浅。
新婚大喜之日,吕如芳的同学朋友都前来为这对新人庆贺。
吏部尚书公子朱弘史是吕如芳的好友,也前来贺喜。这个人是个色欲旺盛、外正内邪的淫君子。他见陈月英美貌诱人,不由得生了暗恋之心。闹洞房时,他闹得最起劲儿。
朱弘史将洞房床上的一条花席反铺过来,让新娘陈月英把它翻正过来,边翻边问:“翻过来了没有?”陈月英羞得粉面通红,不敢回答,但朱弘史穷追不舍,直到陈月英红着脸说“翻过来了”才算作罢。
朱弘史还带头唱新房曲儿:“一看手,二看脚,三看腰,你要不亲手送,我们就要伸手掏……”
后来,朱弘史居然带头儿动手摸起新娘陈月英,新郎官吕如芳心中虽然有千般不悦,也只能假装赔笑。
这样,朱弘史带领吕如芳的众好友直闹到精疲力竭,天快亮了才想起回家。
“我吕家能得如此佳媳,实乃是我祖上之德!”吕如芳夫妇完婚后,陈月英孝顺姑翁,爱护丈夫,一家人和和睦睦、欢欢喜喜地过着富足的日子。
没想到新婚不久,吕如芳的父母先后辞世,吕如芳悲恸不已。守孝三年后,吕如芳努力读书,先考中秀才,次年省试中举,后来又生了个儿子取名叫麟儿。
“娘子,我要进京赶考去了,你就代为夫留在家中,看守家园,抚养幼子。”第二年,适逢廷试,为追求功名,光耀门庭,吕如芳决定带着仆人程二离别妻子动身进京赴考。
“夫君,一路之上,要多多保重,要多走大路,天黑之前,一定要早投客店。”
“多谢娘子嘱咐,我自会小心谨慎。你和麟儿在家也要多多保重!”
不料,吕如芳出发不久,就在途中遭遇入境抢掠的倭寇。
“夫人,大事不好!老爷他,他,他,他……”随行的奴仆程二马不停蹄逃跑回家报信。
“老爷他怎么样了?”
“老爷他不幸被倭寇劫走了!”
闻听此言,陈月英只觉得如同天塌地陷一般,直哭得死去活来。
“人死不能复活,你还是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呀。”她的父亲、兄弟听说后都去安慰陈月英。
“我马上就要去上任,我担心你一人在夫家不方便,不如带上外孙同我一道去赴任,全家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你看如何?”不久,陈月英的父亲陈邦谟要去寿县当县令,临行前对女儿陈月英说。
“爹爹的话女儿不敢违背,只是如芳被倭寇抓去不知死活,吕家只有麟儿这一个亲骨血,万一路途中又有什么闪失,岂不断了吕氏的后根吗?况且吕家没有主人,孩儿还是不去的好……”陈月英回答。
“女儿言之有理,我就不勉强了。我们家人差不多都要去,只有你两个嫂嫂在家,你可常常去耍,不要待在家忧闷出病来,免得我挂念你。”陈邦谟再一次叮嘱女儿说。
父亲陈邦谟走后,陈月英为人谨慎,将家中大小事务,都交给回家报信的仆人程二夫妇照管,身边只有一个七八岁的丫鬟秋桂服侍,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中哄逗孩子过日子。
家中没有了男主人,一些放浪的家人难免没了规矩。
吕家管家程二的老婆春香是一个喜欢红杏出墙的女人。她跟邻居张茂七眉来眼去,不久就暗中私通。趁程二外出时,春香和张茂七经常偷情苟合。
这张茂七贪了春香,还嫌不够,又瞄上了秀色可餐的陈月英。
一次,张茂七对躺在他怀中的春香说:“你家主母陈月英年轻漂亮,如今孤儿寡母,必然觉得孤独难耐,你何不从中牵线,让我与她成就一段美满姻缘呢?”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这无赖,吃着碗里,还望着锅里。你不知道,我家主母陈氏,遵守妇道,戒备极严,轻易不出中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人对她丝毫不敢侵犯,你还是趁早收起你的淫邪之心吧。”春香马上板起了面孔。
“啊!你一定是有私心,在吃醋,生怕我与她热乎起来,就冷落了你,故而不肯答应,是吗?”张茂七听了,嬉皮笑脸地说。
“我不是有私心,我向来知道主母陈氏的为人,这事确实难办,等我慢慢想办法,你不要急嘛。”春香用色眼斜了一眼色迷迷的张茂七。
常言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打陈月英主意的还有一人,那就是在陈月英新婚之夜就起了淫邪之心的那个风流公子朱弘史。几年来,他时时窥探着陈月英家里的动静。
最近,他听说吕如芳被倭寇抓去,便觉得机会来了。于是,他在吕家附近办了个学堂,想方设法去接近陈月英,甚至是吕家邻近的人。
一日,吕家的邻居告诉朱弘史:“吕家世代积阴德,现在反被敌人抓去,是老天爷没长眼睛。这陈氏遵守妇道,身边只有一个七岁的丫鬟秋桂服侍。”
朱弘史继续探问:“陈氏既没掌管家务,家业托付给何人啦?”
邻人回答:“家务全部委托给了仆人程二夫妇,程二毫无私心,尽心竭力。”
朱弘史继续套话:“我听说程二的老婆春香不守妇道,与人私通,这恐怕终究会连累陈氏的美德……”
邻人问:“你怎会知道的呢?”
朱弘史说:“我很早就听说了,但不很清楚,你说来听听……”
邻人说:“这里有个叫张茂七的骚男人,极爱风流,趁程二不在家,与程二嫂朝夕偷情。张茂七家与吕家屋门相连,不是春香在张茂七家睡,就是张茂七趁程二不在家时在春香家睡。”
听到这里,朱弘史脸上突然浮上一丝得意的淫笑。
六月初八,朱弘史得知程二外出,就开始实现他的淫欲计策。
这天黄昏,朱弘史趁着夜色悄悄潜入吕宅。他见陈月英母子和秋桂在东厢用饭,便从北屋耳房潜入里间,藏于陈月英卧室内的床下。
晚饭后,只听陈月英喊丫鬟秋桂提水来洗澡,一会儿秋桂把热水提来放在外房。陈月英喊秋桂在堂屋照看麟儿,便进房将门扣上,脱去衣裳准备洗澡,忽然又想起内房通中厅的门没闩,又光着身子去关好,就开始洗浴。
这时,朱弘史看见陈月英雪白的胴体,水气未干,气味充满诱惑,不觉体下躁动,急不可耐。
陈月英洗完澡刚进屋没来得及穿衣裳,朱弘史突然从床下钻出,从后面伸出双手,一手揽腰,一手掩住陈月英嘴巴,将陈月英摁在床上。
陈月英猝不及防,不知所措。
朱弘史从后面将陈月英奸污。奸污时,趁陈月英挣扎翻身,将遮掩陈月英嘴巴的手放开,把自己的舌头伸进陈月英口内,既可放纵自己的淫欲,又可令陈月英无法出声。
陈月英被折腾得浑身酥软,无法反抗。
陈月英暗想:自己既然已经被强奸,不如咬断朱弘史的舌头再死也不迟,于是便死死咬住朱弘史的舌尖不放。
朱弘史的舌头被咬得疼痛难忍,也不敢出声。很快,他感觉自己的舌尖被咬下了一截。恼羞成怒的朱弘史用双手死死掐住陈月英的喉颈,陈月英挣扎一阵后,就没有了动静。然后,朱弘史发现他和陈月英口中,早已满嘴是血。朱弘史见陈月英已死,忍痛开窗潜逃。
陈月英就这样含着朱弘史的断舌屈辱地死去了。
朱弘史悄悄溜出吕家逃走,当时并无人看见。
一会儿,陈月英的儿子许久不见妈妈,就开始哭闹。秋桂便喊叫陈月英出来照顾,见无人应答,屋内一片死寂,急忙去推门,房门却又推不开。秋桂内心不由得开始害怕,她连忙去叫春香提灯前来查看。当春香提灯赶来时,只见房门紧闭,无法进入,便大声喊叫:“主母开门!”连叫数声,也无人答应。
春香一时着急,围着房子团团转,忽然见陈月英的卧室窗户大开,便爬窗进入房中。她提灯一照,“妈呀”一声,只见陈月英赤身裸体,舌头伸出口外,喉管外部有淤血,阴穴外残留着一摊呛人的精液,人却早已死于床上了。
春香直吓得失声惊叫:“快来人哪!”
邻居们闻声赶来,见此情景,均大惊失色。
邻人吕育四、吴兆十等人议论说:“陈氏自来吕家,品行端正,今天必然是遭人强奸,因为想喊叫,被人扣住咽喉憋气而死。这个男的不是别人,一定就是张茂七。张茂七平日与春香通奸,尽人皆知,一定是张茂七伙同春香强奸了陈氏,然后又将陈氏掐死的。”
于是大家先动手捆住了春香,然后安排人守着陈月英的尸体,等第二天赴县衙告官,并将陈月英的幼儿送往陈月英娘家抚养。
第二天,程二从自己家中返回吕家,见到主母这样屈辱地死去,十分诧异,就询问众人。众人就将张茂七伙同春香强奸陈月英的事告诉了程二。
“主人,主母,我对不起你们啊!我未能照顾好你们。”程二泪流满面。
2 随大流众口一词捆淫妇急结案奸夫淫妇被冤枉
“想不到我这当管家的老婆成了杀死主母的凶手,如今她与张茂七通奸的事已经公开,今后,我这脸还往哪里摆放呢?真是活活地气死人了!”程二又气又恨,马上找人写状纸上告到县衙。状纸上这样写道:
告状人程二系崇峰里人,为强奸杀命事:
主家邻居张茂七是乡里一大恶棍,早已趁我不在家时贪恋我老婆春香美色,二人早已暗中私通。本月初八日,二人偷偷潜入主母卧房,窥见主母沐浴,强抱行奸。主母反抗喊叫,被狠心的张茂七掐死绝命!现有家人秋桂和邻人作证,希望大老爷能够为主母陈氏雪冤,处罚这对狗男女,以正法度,以儆效尤!
“准告!立即传唤法医随我前往吕家验尸!”县令饶继春传令。
他们来到吕家时,只见死者陈月英赤身裸体,死于床上,满嘴淤血,口内还含着一截咬断的舌尖,尸体表面并无伤痕,只是喉管外有淤血,阴穴遗留有男人的精液,死者显然系被奸后窒息死亡,现场遗留男士纶巾一条。
根据现场和邻人的说辞,县令饶继春初步判定:陈月英被人先奸后杀。显然,在被强奸的过程中,她极力反抗,奸夫怕事情败露,将她强行掐死。
验尸完毕,饶继春命令:“程二,你可以准备棺木将你家主母陈月英收殓。左右,将春香、张茂七一干嫌疑人犯和证人带到县衙查问。”
饶继春问程二:“你主母被人强奸致死,你妻子与张茂七通奸同谋,你岂能不知晓?”
程二回答:“我这几天回村庄收割庄稼,昨天回到主家才看见这些事。我问邻居,吕育四、吴兆十说,我妻子与张茂七通奸,同谋强奸主母,主母叫喊,被扣喉而死。我立即呈文告到老爷处,我以前并不知道这些情况,望老爷审问我妻春香,自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