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透视角度不同,人的生活世界和思想视阈也会不同’所获得的观念也会不同一哈贝马斯主要把现代性视为启蒙的设计,而把后现代性视为对这种设计的反叛与对抗一后现代性:差异、缺席与无中心一此在的历史性和有限性是现代性和后现代性这两令思维方式产生的存在论根源一当后现代性思维方式走向极端,摧毁所有的同一性时,就会导致彻头彻尾的怀疑主义、无政府主义,甚至虚无主义一同一与差异是社会历史发展的一体两面参有关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的讨论,在国内学界己渐渐降温,但对由此而引发的问题的思考却远远没有结束。一些推崇后现代性的学者仍以他者为理由,强调差异,否认同一,而一些坚持现代性的学者仍在为理性的设计与普遍的本质进行辩护。
在我们看来,不论现代性和后现代性哲学家所追求的具体内容和批判的思想对象是什么,现代性和后现代性都首先意味着双方不同的思维方式。作为思维方式,现代性的特征是以普遍、本质、类型、规律、确定性、同一性、普遍性等作为自己的思想方向,后现代性的特征则是以他者、变化、生成、差异、不确定性、特殊性等作为自己的思想方向。两种思维方式虽各有其产生的社会根源,但它们并非水火不容,相反倒可以扬长避短、相互兼容。
鲁在说明现代性和后现代性是两种思维方式之前,我们首先要弄淸它是否是一个虚假的问题。也就是说,如果现代性和后现代性根本不能被视为思维方式,那么,我们把其当做思维方式来讨论就只能是在缘木求鱼。
作为思维方式的现代性和后现代性
思维方式就像生活旨趣一样是一种偏好。只不过,思维方式是思想的偏好,而生活旨趣是生活的偏好。偏好不同,思想的风格或生活的风格就会不同,因为思想的风格和生活的风格就是人之偏好的外在表现。例如,正因为偏好无拘无束,一个人才不修边幅或放荡不羁,从而与偏好按部就班的循规蹈矩者的生活风格截然相异;同样,正因为偏爱普遍有效的知识,一个理性主义者才孜孜以求形而上的知识基础,从而与偏爱有血有肉的具体事物的形而下者的思维方式截然相反。事实上,正是偏好这种情感因素决定着人的思想方向,而思维方式就是这种偏好的集中体现。
馨认为思维方式是人的一种偏好,这是否意味着人的思想就是主观的?
不能这么说。思维方式仅仅是由人生存的历史环境、文化背景及其性倚所决定的对世界的透视角度。很显然,透视角度不同,人的生活世界和思想视阙也会不同,所获得的观念也会不同;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观念就是一个人主观任意思想的结果。我们从不同角度看到的瓶子是不一样的,但这种不一样并非就是主观任意的,而是在特定条件下自然出现的。叔本华曾把人的意志比喻为勇猛刚强的瞎子,把理性比喻为洞察秋毫的瘸子,认为理性只不过是意志的仆从,它是受意志支配的。以前人们曾把这种观点当成反理性主义的论调加以枇判,但只要我们能不带偏见地对自身加以反思,就会发现它的合理之处。这是因为,人对观念的求索始终与自身的情感偏好密不可分。桕拉图建构理念世界是与他不能忍受现象的纷杂、无序,渴望世界的常驻、永恒密切相关的,而面对同样的现象,赫拉克利特则能安之若素,并把一切皆流、无物常驻当成世界的真相加以接受。由此可见,在各不相同的思想方向上,哲学家各自的性情也跃然纸上。
鲁思维方式如果是人的一种偏好的话,难道现代性和后现代性也能被归结为人的一种偏好?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要明白这一点,我们首先需要澄淸现代性和后现代性各自的内涵。尽管对现代性和后现代性的解释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们还是能从不同思想家对它们的理解中找到一些相似的地方。哈贝马斯主要把现代性视为启蒙的设计,而把后现代性视为对这种设计的反叛与对抗。在他看来,18世纪为启蒙思想家所系统阐述过的现代性设计包含三个方面:一是按内在的逻辑发展客观科学;二是寻求普遍化的道德规范和法律制度;三是确立自律的艺术。启蒙思想家进行现代性设计的目的是力图借此来合理地组织和安排日常的社会生活,而后现代性哲学家则试图通过非理性、非中心、非主体、非整体、非本质对现代性哲学家所崇尚的理性、整体性、主体性、同一性、结构性进行全面的颠覆。对哈贝马斯来说,放弃现代性,就意味者放弃规范和理想,不让一弗朗索瓦利奥塔伊哈布哈燊,生于埃及开罗。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他除了担任耶鲁大学、三一学院、华盛顿大学的客座教授外,也曾在瑞典、日本、德国、法国和奥地利等国的大学里担任过客座教授。他曾获得很多奖项。目前,他是英语大学教授国际协会执行委员会的主席。他是文学比评领域卮现代主义非常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主要着作有:《肢解俄耳普斯:走向卮现代主义文学》(咖)、《正当的生命之火:想象、科学与文化变迁《出埃及:自传片段娜)、《卮现代转向:卮现代文化理论论文集》《鹰与太阳之间:日本的轨迹》(…郎)。他的一些着作己经被译成16神文字。
再以任何标准去衡量生活的意义,而是安然于现实的碎片。正因如此,他仍然对现代性情有独钟,不想将它看做己告失败的事业。
利奥塔尔把现代性视为启蒙的“元叙事”把后现代性视为对这种元叙事的怀疑。在他看来,现代性的知识英雄总是通过思辨叙事、解放叙事和宏伟叙事朝者绝对的真理、理想的伦理、终极的政治以及和谐的宇宙迈进,但其结果却是令人恐惧的,因为谁若以普遍的立法主体自居或自以为掌握了绝对真理和绝对价值,别人对他而言就只有俯首称臣的分;后现代性思想家则要触发差异、向整体开战,以保留名称的荣誉。在此,“名称”就是被同一性所消解的相互独立、有血有肉的各种具体存在。基于此,他指出,现代性社会的特点是为普遍理想而不惜采取恐怖和强制,而后现代性社会的特点则是消除解放神话,为差异与独立保持权利。相似地,伊哈布哈桑也认为,现代性注重意图、设计与等级,后现代性则注重游戏、偶然与无序;现代性注重类型、确定性与超越性,后现代性则注重变化、不确定性与内在性;现代性注重同一、在场与中心,后现代性则注重差异、缺席与无中心。由此可见,现代性的精神实庾就是追求超历史、超时空的同一性,后现代性的精神实庾就是发现复杂现实与具体境遇的差异性。当我们把理性主义、普遍主义、本质主义、绝对主义、理想主义、基础主义、客观主义、先验主义、非历史主义、结构主义归结到现代性的名下时,它们无不与追求同一性有关;当我们把解构主义、现实主义、历史主义、自然主义、无政府主义、相对主义、多元主义乃至虚无主义归结到后现代性的名下时,它们无不与注重差异性有关。
鲁这样说来,同一性与差异性是一体两面的,只是由于人们对世界的透视角度不同,才导致了现代性与后现代性有关同一性与差异性的争论。
是这样的。人们之所以采取不同的透视角度,是因为他们那由各自的情感偏好所决定的思维方式存在差异。现代性哲学家崇尚理性,渴望世界的永恒、宇宙的和谐与社会的完善,所以他们对普遍的知识基础、永恒的宇宙法则以及绝对的社会规范孜孜以求。究其根源,他们只不过是想通过理性的执着来补偿神学衮落后人的在世存在的确定价值和意义的丧失。通过理性来发现确定的存在价值和意义,人就可在历史的沧桑中找到安身立命之本,并以此消除自己面对由理性的枇判而导致的虚无主义时所产生的焦虑。不过,随着历史的发展,现代性思想家所试图构建的同一性却日益变成权力与统治的化身,因为同一性的生成过程也就是消解差异、排除异己的过程。当利奥塔尔把制造恐怖视为现代性社会所付出的昂贵代价时,这种恐怖的根源正在千此。在他看来,无论是思辨叙事、解放叙事还是宏伟叙事都是以压制排斥为生的。虽然哈贝马斯并不同意他的观点,认为这是将现代性的设计与个别恐怖主义者的意识状态混为一谈,但利奥塔尔的观点正好反映了后现代思想家对现代性社会强求同一而导致的理性控制的强烈不满,对当代知识与价值日益多元化的深切感受,以及渴望尊重独立的异己存在的诉求。所以,现代性和后现代性标明了不同的思想方向,而这种思想方向上的差别是由不同的思维方式决定的;而思维方式的变化首先根源于历史社会的深刻变迁所造成的人心偏好的变化。在此意义上,我们认为,完全可以把现代性与后现代性作为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加以看待。
我确实认为不存在至高无上的、作为根基的主体,即无处不在的、普遍性的主体。我非常怀疑此神主体,甚至非常败视它。相反,我认为,主体正是通过一系列驯从的话动被构成的。―福柯《生存的美学》
鲁撇开现代性和后现代性的理论内涵和社会批判意义不谈,当我们把它们视为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时,它们产生的存在论根源究竞何在呢?
两种思维方式存在的根源
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把人的在世存在也就是此在的处境揭示为历史性和有限性。在我们看来,此在的历史性和有限性正是现代性和后现代性这两种思维方式产生的存在论根源。无论是此在的有限性还是历史性都意味着此在的生活世界是有限度的,即它始终为一个不确定的、未知的领域所包围。在此在那有限的生活世界里,它能够发现知识、价值、意义或事物的相对同一性。但由于此在始终是未完成的可能性或者说它始终要面对未知的领域采取行动,所以它常常又会把相对的同一性普遍化为绝对的确定性以指导自己面向未来、面向未知领域的筹划行动。例如,在《论法的精神》中,当孟德斯鸠以“一切有权力的人都容易滥用权力”作为自己“三权分立”或“以权力约束权力”学说的前提时,他肯定冤枉了那些两袖清风的廉洁之士。由此可见,追求同一性的现代性思维方式会无视差异性的存在,会忽视多变的现实、历史和传统;但反过来讲,如果完全放弃了这种思维方式,人们就根本不能思想和行动。这是因为,人的思想甭要普遍的观念和判断,人的行动也甭要确定的根据和理由,哪怕这些观念和判断、根据和理由只是相对的,哪怕我们与它们的关系仅仅是一种信赖关系;否则,我们就只能任凭偶然性支配或在复杂的现实面前手足无措。以有限超越无限是由此在的可能性和未完成性决定的,是由此在必须与未知领域打交道的处境决定的。基于这种原因,我们对现代性的思维方式表示理解和同情。但是,如果对自身以有限超越无限、以理性超越历史的这种特征没有淸醒的意识,现代性的思维方式就会使人苜目地拔高有限的现在而忽视历史的变迁,就会使此在遗忘自己的历史性和有限性而成为伽达默尔说的全知全能的上帝。事实上,启蒙时代的理性神话、科学神话、进步神话正是因人忘记了自身的有限性而造成的。而哈贝马斯把启蒙时代具有实质性内容的形而上学理性转变为程序合理性与交往合理性,正是试图为现代性的思维方式增添变数。他建立商谈伦理学,也正是要人们通过平等对话来弥补各自生活世界的有限性缺陷,以防因权威的过度扩张而造成交往扭曲。后现代性思想家批判现代性,实际上与哈贝马斯重铸现代性的出发点是一致的,只不过他们走得更远。因为在他们那里,人的有限性与世界的不确定性是如此突出,以至于他们不再强迫自己去寻找共识而是安于各自的差异;不再执着于超越自身而是宁愿在生活的碎片面前流连忘返。
9后现代性这种流连千生活的碎片或者对生活碎片的发掘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