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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理性的算计:现代社会对价值的数量化(3)

一旦人的劳动被货币数量化,人的思想、观念、品性、情感、知识、修养也都开始被货币数量化。因为,劳动从广义上讲就是人的生命活动,是价值载体的创造者,例如,人的思想、观念、品性、俦感、知识都是这种活动的结果。由于社会分工和市场经济把人整个地推向市场,逼迫人只有成为社会大机器的一颗螺丝钉才能生存,所以,那些有思想的人只有迫不得己地去让自己的思想市场化,那些补杂人只柳不得触让自己随市场化,那些拥有知识的人只有迫不得己地让自己的知享受资本主义识市场化,那些具有德性的人只有迫不得己地让自己的德行市场化,那些有独特生活方式的人只有迫不得己地让自己的独特生活方式市场化,那些具有艺术创造力的人只有迫不得己地让自己所创造的艺术市场化,他们才能获得自己生存所必需的货币数量。他们存在价值的单一性是由社会分工造成的,反过来他们只有出卖自己的这种单一性才能获得自身生活的全面性。但在把自己的思想、俦感、道德行为、独特的生活方式、艺术或知识市场化的同时,这些东西原本所承载的独特的精神价值也就逐渐丧失了。例如,在没有市场化之前,许多杰出人物的生活方式体现出了独特的人格魅力和道德操守,而在市场化的现代社会,许多明星们为了使自己更加具有市场价值却在大肆包装和制造自己的个人生活,并将这种个人生活通过媒体向公众兜售!在没有市场化之前,小说家在创作的过程中倾注了自己全部的精神生命,而在市场化之后,小说家却是在为“市场”创作,甚至不借以趣味低级的内容来换取“市场”的青睐;在没有市场化之前,人的道德行为是基于对生活的信念,而在市场化之后,“微笑服务”背后隐藏的却是赤裸裸的商业算计;在没有市场化之前,人们是为了求真而追求知识,而在市场化之后,人们却是为了金钱而追求知识;在没有市场化之前,人们之间的情感是“情义无价”和“肝胆相照而在市场化之后,人们的俦感交往却是“礼尚往来”和“相互算计”。

鲁你说的这些现象确实存在,但不能说整个现代社会都陷入了这种状况,也不能把这一切都归到市场经济的头上并由此看不到市场的枳极意义,如人的自由意识、独立意识、个性意识的增强,创造力的迸发等等。

虽然我们不能说整个社会都陷入了这种状况之中,但这种状况己越来越渗入现代社会的肌体却是不争的事实。

事实上,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人们甚至己不再是迫不得己地将各种承载精神价值的价值对象通过货币数量化,而是自觉自愿地将这一切数量化。这是因为,按照西美尔的说法,对金钱的拥有己经越来越成为现代人生活的首要目标。既然如此,如何通过算计理性将自己的精神价值转化为尽可能多的金钱或货币,也就成为现代人生活的主要任务。这种不是人决定金钱的价值而是金钱决定人的价值的转变正好解释了现代社会人们为什么会对高收入的行业和人群投以羡慕和敬畏的眼光,而对金钱背后人的真正生活却视而不见的原因。更进一步讲,既然金钱己经成了人们生活的首要目标,人所拥有的一切不论是满足生存需要的价值还是满足存在需要的价值就都成了换取一定数量的金钱的手段。作为获取金钱的手段,人所拥有的一切就没有什么差别了。如果说有差别,这种差别也仅仅在于它们通过算计理性可以获取金钱数量的能力是不相同的。正因为如此,按照西美尔的说法,高尚的生活和卑贱的生活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只要它们换取金钱的效果是一样的。更有甚者,那些高尚的生活方式,比如做人的正直、诚实和本分,由于有时不能带来更多的金钱,甚至也会遭到众人的讥笑,而精明能千,甚至诡计多端却让人们佩服和欣赏,因为这些品质可以让人在赚钱的事业上获得成功。由此可见,在把异质的东西变成同质的东西的货币面前,价值上的孰优孰劣在人们的心中也就变得无足轻重了。为了让人的一切活动都变得客观、透明、精确、可操纵、可控制、可等价交换,现代社会的算计理性还发明了一个巨大的数宇系统来数量化人的各种活动。例如,精神上的伤害可以用数量化的金钱来补偿,大学教授的创造力可以用发表文章的多少来衡量,人的精神气庾比如在选美中可以通在现代社会,金钱3经成为人们生话的甘要目标。

过打分来衡量,教育成了一种可以通过投入和产出的比率来计算效益的产业。尽管现代社会的确也给了人很多美好的东西,但这种数量化造成的不良后果却是不容忽视的。因为它们也构成了现代社会的一个方面。在此,我们要揭示这个方面,但并不意味者我们要因此而用它否定现代社会的其他方面。

鲁那你觉得会有哪些不良后果呢?

理性主义走到了自己的反面

盂克的画

在现代社会,当满足人的存在霈要的许多价值对象被货币数量化以后,原本存在着质的高低差异的价值世界就被夷为一片平地。在价值观上,现代社会的确变成了一个“怎么样都行”的“后”现代社会。如果我们把这种现代社会也可以称为“后”现代社会的话,这种“后”现代社会也是由它骨子里所包含的现代性造就的。现代性的根本标志就是理性主义。理性主义从桕拉图开始,就是要消除现象的纷乱、复杂,使人们对世界获得一个统一的理解,也就是要把一切异所性的事物纳入到同一个框架当中去,从而使世界变得客观、透明。这种将世界上千差万别的现象同一化的努力,经过现代社会的市场经济和社会分工的催化就演变成对各种各样异质性的价值进行同一化,并使之变得客观、透明的努力。这种努力是通过数量化的货币进行的,由此,原本理想远大”充满了宏大叙事的理性主义就开始变得鼠目寸光、锱铢必较了。

馨根据你前面所说的,我也可以说,为了使各种价值获得自身的统一性,现代社会的算计理性首先把人变成可以用货币来衡量从而没有任何差别的劳动力。作为劳动力,人一方面根据社会分工的要求片面化自身,另一方面又根据现代技术的要求客观化自身。在此,片面化和客观化构成了人的生活本质,数量化成了衡量人生活价值的外在标准。由此,人的存在最内在的精神自我就被忽略不计了。现代人的冷淇恰恰是由这种算计理性对人精神自我的忽视造成的。

是的。在把人变成可数量化的劳动力的同时,现代社会的算计理性也让人自由地展示自己的个性,发挥自己的才能。这是因为,只有最独特、最新颖的东西,才能吸引人们的视线,让人们不断翻新的欲望获得满足;才能拥有自己的市场,让人们获得最大限度的利润。但是,这种自由只是表面的自由,因为就其最内在的本质而言,这种自由的个性和才能是受到市场需求的限制的。也就是说,只有那些迎合市场需求的才能和个性才能“自由地”实现自己,而那些没有市场的个性和才能只会受到忽视甚至被淘汰。人的个性和才能必须适合市场和社会分工的需求说明,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具有社会性,也就是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依赖社会。不过,按照西美尔的说法,他对社会的依赖不是像以前那样依赖千某个具体的部落、共同体或个人,而是依赖于一个不确定的、无形的或者匿名化的社会。由千这个社会是无形的,所以,从表面上看,它并没有给人造成直接的约束和限制,而是使人觉得自己是独立的和自由的。

参但恰恰是这个无形的社会借助算计理性和市场那只看不见的手主宰者每个人的生活,使人的生活不由自主地围着它团团转?

是的。此外,当适应市场经济和社会分工的个性和才能越来越多样化时,它们所创造出来的价值对象的种类也就越来越多样化。千是,现代社会给人的印象是令人眼花缭乱和目不暇接的。在这种眼花缭乱和目不暇接中,人们的注货币给现代生话装上了一个无法停转的轮子,它使生活这架机器成为一部“永动机”,由此,就产生了现代生话常见的骚动不安和狂热不休。一西美尔《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

意力既容易被分散又容易迅速转移。昨天喜欢的东西,今天就被遗忘;刚喜欢上这件东西,又被另一件东西所吸引。由此,各种价值对象就其本质而言就没有了实质性的差别,因为它们都成了昙花一现的东西。既然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也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人用一生去追求和珍惜的。由此,不但人与物的亲密关系丧失,而且人与人的亲密关系也随之丧失。

参如此说来,原初追求永恒和普遍的理性主义,在现代社会的社会分工和市场经济的支配下,己经走到了自己的反面。它不但没有为这个世界确立普遍而又永恒的价值坐标,相反,倒让人们在每一个瞬间的价值碎片面前驻足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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