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生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会平凡,或者说,你注定与我相遇。”卜轻轻牵起她的手,世间的一切就好似理所当然般化作了画作般的色泽,在某张名为时间的画布上勾勒出每一个身影的形态。
在这张画布之外,仿若无有的世界中,兰庶感受到了来自卜的温暖,也听到了他的声音,“你我皆是一块天道碎片所生,我是那璞尘尊环的内核而生,生而知之,恰巧投肉身于我娘亲腹中。”
“而你,则是那环绕内核其外的石胎所生,虽灵气不足,却蕴得万物,若是有缘得高人指点,能成天下之大儒。”
那片已然不能称之为天穹的世界裂成了两半,一半为青,泛着些许炽烈的白,另一半为赤,带着几许浓淀的黑,二者被一道细若簪发的细线相隔开,混沌演化着什么。
忽然间,那青红二色化作了两朵薄雾,浓烈之色均于一片漆黑中淡去,如水流般裹挟而来的浓墨还带着些许沉重的寒意。
“前世是你渡我,这一世,该我渡你了。”卜的声音依旧还在她身边不紧不慢地响起,这让她心中那突然涌起的惧意稍微化解了些许。
“我们……这是去哪?”
“去彼岸,或者说,道阙之地,也就是凡人传说中的天庭。”
漆黑如墨影般的浓厚气息突然间化作了一张屏障,在兰庶没来得及感受的瞬间便碎裂成了团团灰烬,在空中飘转明灭。
这些明灭的光点成了这黑夜虚空种唯一存在的光点和温暖,每当她向这些光点看去之时,或是温暖,或是激动的情绪就会在她的脑海中轻拂,让她那仅有的紧张情绪也差不多完全舒缓下来。
“那些是灵,”卜的身躯从虚空中突然显现而出,手中还托着一朵宛若莲花般绽放的灵,“他们是生灵的本源,一切灵体所诞生的前提,也是他们最纯真最美好的样子。”
他轻轻一吹,这朵被打扰了的灵再度回归了自己飘落而下的轨道,向着生灵界继续飘散而去。
“灵河之上,就是满天星辰,不过你现在看来,它们更像是光辉瀑流中的一束流光,”卜轻轻加快了速度,更多细碎的灵在他们身边坠落而下,更加温暖的色彩也开始逐步取代黑暗的空寂,“接下来要准备好,这将是世界中最为伟大的奇迹。”
倏忽间,整片漆黑的世界底色重新被一股燃烧着的暖色所覆盖,那些炽烈的颜色在他们之外的一张弧形长膜之上不断跳跃、律动着,搅动起一个个回转的漩涡。
每一道光点都有它旅程的终点,但它们又无时无刻不在交互、重叠、纠缠,互相影响之间的光束交织盘叠在一起,融合了彼此的温度与激昂,划出一道更加灿烂的弧线,最终于那幕布上打出一个更大的回旋,聚集起更多的光点,让更加纷杂、灿烂的颜色交汇。
越来越多的颜色与光芒裹挟着古老而沧桑的味道融入了这团流转的光线瀑布之中,直到某个临界点,这个白色的光点终于化作了纯净的颜色,排斥着所有的黑,让世界重新构造出了一个方向。
在那个方向之中,黑色只是一处幕布上不起眼的小点,纯净而了无踪迹的白色世界中,传来了一声叹息。
“卜儿,你到底还是不肯褪去她的桎梏……”
“师傅所悟的圆融,可从不是我之所意,忘却与褪变皆为不得已而为之,若不是天道不满,谁又愿意去蜕去那外壳呢。”
“就依你吧,过满则亏,也是个道理。”
“卜?”兰庶向四周看了一圈,除了那片没有痕迹的白色以外,没有更多其他的事物存在,更不要说仙人了,“为什么我看不到你……”
“兰,莫要着急,你本身乃是天外之物,于天道本身不合,这道中之物于你而言如画布无异,每一个生灵与道阙所崩毁的世界就是这片世界上的画作与污渍,你现在站在画的最底层,那构成世界的白纸上,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那我……”
忽然间,兰庶感觉自己的脸颊上传来一瞬温热,虽然极其短暂,但却热切到超过了这世界上所有的光点,就像是另外一扇逐渐打开的大门一般,牵引着她的灵向画布之中移动。
卜的眼睛。
他那淺褐色的眸子中满是笑意,“刚才没找对地方,要不我重来一次?”
兰庶没有说话,因为她能感觉到,自己面前的卜和她并不属于一个方向,就好像此刻的他像是一枚剪影映射而下的画中之人。
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嘴唇与卜相贴,迟到的温暖中带着一点辛酸与苦涩。
我还是闭上眼睛吧。
免得又想起来自己等了多久。
一吻之后,整片世界回归了正常,兰庶的五感也重新归于平凡,一处镶嵌在天穹星辰之中的平台出现在她眼前。
“师傅,她就是徒儿的阙,徒儿也是她的阙。”
“那,小姑娘,”一名看不见身影的老者似乎就在兰庶面前,她能感觉得到,这名老者属于她那个方向的世界,“你愿意再包容我这徒弟三百年吗?”
“为何是三百年?”
“三百年之后有一场道阙,如若道轮从此崩毁,则天地不复存在,只剩无规无据存在之混沌,”那老者似乎说了几句完全无法听懂的话语,化作一小段模糊的声音,挂在这段话的尾巴上,在兰庶听来只是一段异样的颤音,“所以,他只能陪你三百年,三百年之后,你这天外之物就当随着混沌回归鸿蒙。”
“这次换你等我了,对吗?”兰庶转头对卜轻轻一笑,眼眸中依旧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悲伤,洒脱的如同一位女侠。
“等一个苍茫也行。”
“那你们二人先去生灵界吧,尽可能地多取生灵圆融之意,多多少少维持着这天道完整,等你师叔从混沌中归来之时,我这一算才会有结果。”
“是,师傅。”
不知为何,我此刻居然觉得自己与他结为夫妻很久了,久到我已经不记得具体的时光流逝了。
我只记得,我们一直都在一起,没有分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