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环视众人道:“我自知罪孽深重,早料到无好下场。如今我已身中剧毒,反正已命不久长,就请你们莫动手,给我留个完整的尸体吧!我死后,请不要弄脏了我的身子!”
梅映雪毒发身亡后,有人欲糟蹋她的尸体以泄私愤,却被一老者出面劝阻了。孙玉惊问那老者:“老先生,令弟可是死于这妖妇之手啊!”那老者叹道:“人既死矣,一了百了,就给她留个全尸吧!再说,所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临死前说的话也是有些道理的。她虽害人无数,但受害者本身也有过错。这好比有些蘑菇色彩绚丽,有些河豚味道鲜美,却有剧毒。倘若有人食之而死,那也是咎由自取。”
当下那老者约了孙玉等人,将梅映雪埋葬了,并立了一块碑,上书:“梅映雪之墓。”
这天,一个全身缟素的绝色少女来到了梅映雪墓前,在坟前跪倒叩头,低声道:“娘,女儿给您上坟来了!在您生前,众多江湖人物为了使您伤心痛苦,必欲置我于死地。在您死后,他们多半也就平息怒气而不再难为我了。但我从此也就再也得不到您的照顾和爱抚了!我的亲娘啊,您的死对我来说,到底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不幸呢?”
这绝色少女便是郦丽华了。她点着了烧纸,望着袅袅上升的轻烟,感到自己的身心也像这缥缈的烟雾一样,飘忽不定,不知归依何处。
忽听身后一个清亮的声音道:“贫僧与墓中之人关系非同一般。请问女施主,与死者有什么交情?”
郦丽华吃了一惊,起身看时,原来是个身材高大的和尚,她认得正是少林寺方丈慧明的师兄慧空。
顿时郦丽华惊恐之极,一颗心怦怦乱跳。她强自镇定,答道:“墓中之人乃小女子的生身母亲。”
“怪不得你与梅映雪长得很像,原来是她女儿!”慧空说完,忍不住高声大笑:“梅映雪,你生前折磨得我好苦!如今我要在你墓前,将你女儿狠狠折磨一番,再挖开你的坟墓,焚毁你的尸体!”他咬牙切齿地说着,语气中充满了无比的愤怒和仇恨。
郦丽华听得毛骨悚然,颤声道:“大师乃出家人,四大皆空,说这些话不怕亵渎了佛祖?”
慧空见了郦丽华心胆欲裂的模样,内心更感到一种无比的满足和快意。他用低沉而缓慢的语调说道:“对出家人来讲,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但这既是自欺,又是欺人。因为和尚也是人,也就有人的本性和欲望。圣人云:“食、色,性也”:“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吃饭与男女间的那种事,都是人的本能的欲望,和尚也不例外。”
慧空娓娓道来,脸色十分平和,如同一位温文尔雅的学者,一位庄严正直的高士。
但郦丽华听后,更从心底生出一股彻骨的寒意。
慧空稍稍停顿,又用平缓的语气说下去:“如今说来已有十六年了,那时我年方三十,但早以过人的文才武功而扬名江湖。有一次你母亲梅映雪遇险,我救了她,但同时也为她美色所迷,向她求爱。她说:“我是个名声很坏的女人,而你年轻有为,声望如日中天。你不怕我连累了你吗?”我说:“为了你,我甘愿舍弃一切,只想与你遁迹山林,恩爱一生。”她微笑着摇头不语。我被她吊起了胃口,对她更加爱慕,想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古语,便连续给她写了很多封情书,她却仍无动于衷。我绝望之下,万念俱灰,便出家为僧,想从此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但她却不放过我,竟用我写给她的情书要挟我——我若不听她的话,她就把那些情书公布于众。我为了自己生前身后的名声,不得不听命于她,成了她的奴仆。唉!这些年来身不由己,如行尸走肉。”
说到这里,慧空仰天大笑道:“多年来,梅映雪如一块香喷喷、红艳艳的红烧肉,我则如一只饿坏了的馋猫。我吃不到她这块红烧肉就已很难受了,还要受她摆布,我几乎要发疯了。如今终于苦尽甘来,不仅得了自由,多年的心愿也将得到补偿:得不到她,由她女儿代替,也是一样!”
说完他盯着郦丽华,两眼闪射出野兽般贪婪的光芒,如同饥饿的虎豹发现了猎物时的目光。
郦丽华一时魂飞魄散,吓得呆了。
慧空正要向郦丽华扑过去,忽听一声断喝道:“站住!”
随着声音,一对少年男女到了近前,正是徐祥和李秋萍。
原来那天徐祥追上了李秋萍,随后潘若菊也追到了。潘若菊悔恨痛苦之余,觉得愧对儿子和李秋萍,为了表达自己的忏悔之意,求得他们的宽恕,潘若菊当场自杀谢罪。李秋萍和徐祥掩埋了潘若菊的尸体,随后四处漂泊。这天恰到了梅映雪墓前,听到了慧空的话。而慧空心神激荡之下,竟没察觉到二人的到来。
此时徐祥手指慧空道:“秃驴,快给我滚蛋!”
慧空不禁大怒,道:“你找死!”呼地一掌拍出,击向徐祥。徐祥冷笑一声,运起了冥阴神功,出掌招架。这一下两人都出尽了全力。双掌相碰,二人的身子都是一晃。
慧空恶狠狠地盯着徐祥,目光中尽是愤怒之意,恨不得把徐祥一口吞了。他低沉地道:“你的冥阴神功已不在丁有义之下。但你为什么要阻拦我的好事?”
徐祥道:“因为我练成了冥阴神功,已成了阉人之身,不能与女人相好。我自然也不能让你的心愿得逞。”
慧空愤恨之极,瞪了徐祥一眼,一言不发地去了。
郦丽华绝处逢生,喜极而泣,向徐祥盈盈拜倒:“多谢少侠仗义相救!”
徐祥却冷冷地道:“我此举并不是什么侠义之行,我也并不想充当什么侠客。我救你,只不过是因为我的妒忌之心。”
李秋萍忽然道:“祥哥,这女人长得妖里妖气的,你挖了她的眼珠子,看她还是不是这个狐媚样子!”自从被潘若菊毁了容颜后,她性情大变,心理已有些变态,只愿天下人都变成丑八怪。
徐祥当即逼向郦丽华,郦丽华花容失色,捂着眼尖叫道:“不要……”
徐祥正要下手,忽听一人高声道:“我佛慈悲!施主手下留情!”
徐祥吃了一惊,定睛看时,只见一个慈眉善目的精瘦和尚已站在了面前,却是少林寺方丈慧明。
慧明打量着徐祥和李秋萍,目光中满含怜悯之意,用低沉而缓慢的语气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徐祥一惊,随即道:“老和尚,休得花言巧语!你若要我放过这个妖媚的小丫头,须得由我运起冥阴神功,在你身上连击三掌。你若不再多管闲事呢,这就走吧!我也不难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