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从远处赶来了一个少年,正是徐作乐的儿子徐祥。他与潘若菊乍见对方,二人的心都是一颤。母子乃天性,二人目光相遇,霎时心意相通。这个叫“娘!”那个叫“儿子!”母子紧紧搂抱在一起。一个舐犊情深,一个至诚孺慕,相互啜泣,悲喜交集。
郦丽华不由深受感动,暗道:“俗话说:“儿不嫌娘丑,狗不怨家贫。”人家不嫌他娘容貌丑陋,我怎能嫌我生身母亲名声不好呢?”思念及此,不由向梅映雪动情地叫了声:“娘!”
梅映雪不禁喜极而泣:“好孩子!”母女手拉着手,心中尽是一片祥和宁静。
一时四周杀气尽去,充满了温馨之意。
徐祥问潘若菊:“娘,爹不是说你跳崖自尽了吗?”
潘若菊咬牙切齿地道:“你那狠心的父亲,见我容貌被毁,嫌我难看,又怕我成为他的累赘,阻碍他另娶美貌女人,竟将我打下了悬崖。我虽侥幸不死,但伤痛自己的容貌被毁,便专门毁坏美貌女人的容貌。”
这时奔过来一个身形苗条的蒙面女子,徐祥不由心头大震,失声叫道:“秋萍!”
那蒙面女子不由心头大震,原来她就是自小与徐祥青梅竹马、后因容貌被毁坏而离家出走的李秋萍。
此时李秋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把拉住了徐祥的手,哽咽道:“祥哥!”二人手拉着手,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徐祥指着潘若菊,向李秋萍介绍道:“秋萍,这就是我娘。”
潘若菊笑眯眯地道:“姑娘把面纱拉下来,让我瞧瞧容貌好不好?我想我的儿媳妇必定很美。哈哈!”
李秋萍忽然尖叫道:“是你!你的笑声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她哭叫道:“我的容貌就是被你毁的!”此言一出,潘若菊和徐祥呆若木鸡,如身堕冰窖。
郦丽华叹息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既有其因,便有其果。害人便是害己。”
这时又有一人赶到,正是武安国,他气急败坏地扑向李秋萍道:“我杀了你这恶毒丫头!”
徐祥上前拦住武安国道:“你要怎样?”
原来,不久前武安国见一个蒙面女子身段优美,暗道:“她容貌必定也很美。”径上去出言调戏。那蒙面女子便是流落江湖的李秋萍了。她容貌被毁之后,已是性情大变,性格变得十分暴戾阴毒。当下她便与武安国虚与委蛇,趁其不备,用带有剧毒的钢针刺伤了他,然后逃走,恰遇徐祥、潘若菊、郦丽华、梅映雪四人。
梅映雪蓦地心头涌上一阵寒意:“徐作乐欲打我的主意,我害了他妻子潘若菊的容貌;潘若菊迁怒于人,最终却伤害了她儿媳;她儿媳又伤害了我的儿子。怎么到头来都是自食其果?难道真是报应不爽?”
郦丽华颇为沉痛地叹息道:“可怜芸芸众生,既是受害者,又是害人者。倘若每个人既不害人,又不为人所害,岂不是好?”
李秋萍想到伤害自己的竟是徐祥的亲娘,不禁痛苦万分,哭着跑开了,徐祥叫道:“秋萍!”追了上去。随即潘若菊呼叫道:“儿子!”也追了上去。
武安国向郦丽华嬉笑道:“丽华,怎么一个人?我想得你好苦啊!”说完,旁若无人地去拉郦丽华的手。
梅映雪猛喝道:“住手!”武安国吃了一惊,站住了。
梅映雪凝视着武安国,双目中尽是慈爱的光辉,柔声道:“你可以叛国,可以弑君,可以犯任何十恶不赦的罪行,惟独不可以打她的主意!”随即一字一顿地道:“因为你们本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武安国和郦丽华大吃一惊!
梅映雪又向武安国道:“孩子,我是你的亲娘啊!我知道你不愿认我这个娘,我也不想让你受我的连累!不久前,你遭受褚英和褚杰的围攻,我杀了褚氏兄弟,救下了你,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但随后众人迫近,我若不伤你,他们会怀疑你,甚至还会杀害你。我只好狠心用我的“毒花针”伤了你,再给你留下解药。”
武安国这才明白了梅映雪的良苦用心,不由心中感动。
梅映雪幽幽地叹息一声,道:“我虽恨你父亲无情无义,但我心中至今只有他这一个男人!他是第一个占有我身子的男人,也是至今惟一占有我身子而没死在我手上的男人。因为我实在不忍心下手杀他!”
她接着道:“人生在世,欲望多多,充满了无数的诱惑。这就需要各人坚守心中的一份宁静。譬如潘若菊实在是世上一流的美女,徐作乐娶得了她,本该知足,那未尝不是一桩美满婚姻。但徐作乐抵挡不住诱惑,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得到我,还赔上了美貌的妻子。”说到这里,又将目光投向郦丽华道:“你的那一位堪可托负终身,他心中只有一个你。曾面对我的引诱而毫不动心,这才是真男儿、好丈夫。”
武安国向梅映雪道:“那些人正四处追寻您,您可要小心了!”
梅映雪淡淡一笑,道:“你不是被那蒙面丫头伤了吗?让我看看你的伤。”
察看了武安国的伤口后,梅映雪不由心中一紧,但她不动声色地向郦丽华一挥手道:“你自己去吧!走得越远越好。”
郦丽华惊疑不定地去了。
梅映雪突然出手点了武安国的穴道,使他动弹不得。然后,梅映雪把嘴唇附在武安国伤口上吮吸毒汁。武安国知道她是舍命相救,一时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梅映雪吸到后来,发现吮吸出的血逐渐变成了正常颜色,方才长吁了一口气,解开了武安国的穴道。
她满含深情地看了武安国一眼,道:“你走吧!今后好好照看你妹妹。”
武安国想说什么,但终于什么也没说,一咬牙去了。
武安国前脚刚走,孙玉等百余人便追寻而至,围住了梅映雪。
梅映雪傲然道:“谁上来取我性命?”
孙玉挺身而出,用宝剑指着梅映雪道:“我要杀了你,为父母报仇雪恨!”
梅映雪嫣然一笑道:“我的头发乱了,让我在临死前梳梳头,好吗?”径从怀中取出一把精制的小木梳,开始梳理一头长长的秀发。她神情娇慵之极,脸上绽出动人的微笑,注视孙玉,柔声道:“你不是要杀我吗?只管动手好了!”神态是那样的优美动人。
孙玉目睹她这等温柔美丽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将宝剑捅下去。突然手腕酥软,宝剑落在了地上。他掩面大叫道:“你不要笑好不好?我难以下手啊!”
梅映雪娇声娇气地笑道:“没用的孩子!”随后她脸面呈现庄严之色,环顾众人道:“死在我手上的男人有两类,一类是他们主动寻事,欲强奸我的;另一类是我主动勾引他们,他们动心的。后一类比前一类好不了多少,若他们真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我就算再淫邪十倍,又有什么用?”随即叹息道:“一个女人再坏,只要不犯风流罪,她都可以大言不惭地宣称自己是个好女人。而一个女人再好,只要在男女之事上失足一次,一生就很难拂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