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叶淑梅乘坐一顶轿子来了。曹汉连忙迎上前去,很客气地道:“叶姑娘能赏脸光临,算是给足了在下面子,这里先谢过了!”
叶淑梅从轿子中探出头来,甜美地一笑:“蒙曹大侠相召,小女子也自觉脸上增光。”然后从容而优雅地走出了轿子。
寒暄几句,来到了竹林中坐定,曹汉道:“我马师兄的琴技举世无双,却倍感寂寞,一有对手,必欣喜之极。因此,姑娘要竭尽所能,最好是胜过他,他才高兴呢!”
叶淑梅颇为优雅地轻掠云鬓,道:“他号称琴圣,我怎比得上他呢?”
曹汉道:“他在音乐方面的造诣确实天下无双,琴、瑟、琵琶、筝、笛、竽、箫诸般乐器无一不精。但他最精的还是琴。论弹琴,你无法与他相比。不过,我听说姑娘以一手琵琶妙绝天下,想来可与他一较短长。”
刚说到这里,有人来报:“外面来了一个瞎子。”曹汉不禁向叶淑梅笑道:“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当即迎了出去并施礼道:“师兄在上,小弟有礼了!”马立淡淡地道:“贤弟不必多礼!你要愚兄前来,可有什么事?”
曹汉道:“千金易得,知音难觅。我遇上了一位琴师,想引见给师兄。”
马立的声音透出喜悦之意:“师弟是想让我们比试一下?”
曹汉笑道:“正是!”随即引领着马立和叶淑梅相见,并为二人作了介绍。叶淑梅向马立裣衽为礼,道:“小女子能聆听琴圣雅奏,深以为荣。”
马立举手答礼道:“不敢!愿与姑娘共同切磋。”
曹汉鼓掌道:“这里诸般乐器俱全,请马师兄和叶姑娘任选一种。”
马立谦逊地道:“姑娘请!”
叶淑梅挑了琵琶,伸出一双洁白无瑕的小手,转轴拨弦,调音定调。然后开口一笑,娇声道:“小女子献丑了!”
她的十指按在琵琶的四条弦上,开始弹奏起来。
初时音律优美悦耳,如黄莺出谷,乳燕归巢;如春风送暖,丽日高悬;如风清月朗,天高云淡。意境宏大而开阔。
不知从何时起,琵琶声已由圆润转为滞涩,让人压抑和窒息。犹如从秋高气爽之日,不知不觉地到了千里冰封之时,虽然变化剧烈,却不给人仓促的感觉。好似一个行人赶路,越往前行,光线也越来越暗,道路也越来越险;好似逆水行舟,本已吃力,偏偏又遭遇大风,船只停滞不前,在江心旋转;好似伤心人伤痛欲绝,哽咽不能出声。
忽然,琵琶奏出了雄壮铿锵、激越高昂的强音,真有响遏流云之势。众人不由为之一振。
琵琶声越来越高,给人以响彻云霄之感。蓦地,叶淑梅的手指在琵琶四条弦上一拂而过,四条弦同时而鸣,如撕绸缎。至此,琵琶声也戛然而止。
在场的曹汉和何庄主一齐鼓掌叫好。马立微笑道:“聆听姑娘仙乐,自愧不如。请姑娘将琵琶拿过来。”
马立接过叶淑梅递来的琵琶,随意拨弄几下。琵琶本是死物,但一到了他手里,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犹如一匹千里马遇上了伯乐。
只是他弹奏的琵琶虽然听起来让人感到舒服,却没有什么曲折和变化,不如叶淑梅所弹奏的动人。何庄主不由心中暗想:“平淡无奇,不过如此!虽然说不上名不副实,但比不上叶姑娘。他之所以有“琴圣”之称,多半是由于他的武功,抑或只是弹奏得一手好琴,别的乐器并不怎么样。”
曹汉也听得不甚明白,但发现叶淑梅听得入迷,如醉如痴,不由暗想:“看来,毕竟还是马师兄技高一筹。正所谓阳春白雪,曲高和寡。”
马立弹奏完一曲,全身大汗淋漓,衣服都湿透了,连额头都是汗水。
叶淑梅长嘘了一口气,由衷地道:“今日聆听琴圣之妙曲,小女子受益匪浅。”
曹汉看时机已到,便走到马立身边,关切地道:“师兄累了,请随小弟到内室喝茶。”说着非常亲热地伸出右手去拉马立的手,神情自然之极。暗地却在右手贯注了内力,蓦地扣住了马立的右手腕脉。
不料,马立竟然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右手腕生出一股怪异而雄厚的内力,刹那间便挣脱了曹汉的控制。说时迟,那时快!马立五指一握,扣住了曹汉的右腕脉搏。
马立不动声色地道:“师弟,这位叶姑娘不会武功,应该比我更累,须要先请她进屋喝茶。咱们趁机说几句贴心话。”
刚才两人出手,均快如电光石火,因此在何庄主看来,曹汉已控制了马立,完全没有想到马立已反客为主。
曹汉忍着心头莫大的惊讶和慌乱,若无其事地对何庄主道:“陪叶姑娘进屋喝茶。”
马立察觉到再无别人在场,便道:“你意欲害我,叶姑娘事先当不会知悉。否则,她若得知你是利用她来杀我,她就不可能弹奏出这么好听的琵琶。音乐至美至纯,容不得掺杂半点污垢。一旦她知道自己卷入了一场谋杀,对她将是一种严重的伤害。师弟,你说呢?”
“你想得很周到。”曹汉低沉地道:“你处变不惊,定力非凡。”
马立的语气中透出惊人的冷静:“师弟,倘若咱俩公开过招,我根本不可能擒下你。如今你失手被擒,是因为太自信,以为万无一失,招数用得太老,用力过猛。乃至于袭击落空后,没有了回旋余地。”
“你怎么早就知道我会害你?”曹汉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难道你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瞎子总会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感觉。因为双目不能视物,经常以耳代目,久而久之,耳朵就比常人灵敏,感觉就比常人敏锐。”马立淡淡地道:“虽然你表面上尽量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神情,但由于你蓄意害我,你的心跳就比平时快,我从这里读出了你内心的杀机。”
曹汉不禁目瞪口呆。
随即马立低沉地道:“请你如实相告:为何要害我?须知我们不仅无冤无仇,且是向来亲密无间的师兄弟。”
“其实我是金国人。”曹汉道:“因为金国要出兵攻宋。在举兵之前,必须先除去与金国作对的武林人物。而你武功既高,又向来以抗金卫国为己任,对金国的威胁,仅次于郦浩然和慧清。由于郦浩然已被擒,慧清已死,你就成了金国最想除掉的人,并且这项任务由我来执行。”他脸上呈现痛苦之色:“我已害死了上官师妹和黑白师兄。虽然是奉命行事,但毕竟是我亲自下的手。我知道,你作为大师兄,向来对师弟、师妹关爱有加,告诉了你这些,你一定会更加恨我,但我还是要说。”
马立道:“不错,我与上官师妹、黑白师弟感情甚笃。但在我心中,最在意的还是欧阳小师妹。”马立的脸上呈现出红潮:“她刚进师门时才是个七岁的小姑娘,那时我已十二岁了,乍闻香风扑面,又听其声音清脆如银铃,便可猜知她是一个天生爱美的小姑娘。她名字中又有个“倩”字,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是不是?与她同门学艺的那些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她是那样的聪明乖巧,那样的善解人意,那样的温柔体贴。我从来不敢向别人打听她到底长得有多么美,因为我不敢让人知道我的心意,我更不敢让她知道我对她的情意。我配不上她!我只是一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