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李苍这样见惯风雨的江湖人,也不免一阵窝火,这丫头心思极缜密,想必云朵用这样的毒用意是避免自己去而复返但拒绝帮忙,用武力硬抢解药。
这药的效力随着李苍动用内力,悄然堵塞经脉,若是与高手对战,忽略了内力的变化,只怕是会战着战着就脱力倒下,任人宰割。
“丫头,若是你这次能不死,我必然好好清算你。”李苍别无选择,只能吞下云朵给的解药,调理了一下气息,右手不再发抖,鼻血也止住了。
云朵见李苍无恙,冲门外挥了挥手,对李苍说道:“你出去杀了他们不就好了么?”
“如何杀?那可是十一骑女霜骑兵!”李苍终于被云朵惹恼了,外面的骑兵不知他们头领的情况不敢贸然行动,但这也只是一时,若是他们起疑,就算是放把火他们也不好受。
便是勉强突围出去,这荒原上没有遮蔽,人如何能与骏马赛跑?且不说云朵轻功如何,便是应国钟鸣山里号称“一步登天”的维平道人在这种荒原怕也是得被这些骏马当作兔子撵。
眼下之策,也唯有将外面的骑兵全数斩杀了。
可这又谈何容易,骑兵下马进屋以李苍的身手斩杀全部不是难事。
但若是冒然出屋与其搏杀,那些女霜人的骏马崩腾冲杀之下,李苍两人很难全身而退。
但凡这些女霜人不是周金那样的冬瓜脑袋,便知道以骏马奔腾往复不断驱赶地上的人,但不与其短兵相接的法子。只消困个一时半刻,再强的人也会疲惫,到时只能含恨折戟。
况且精锐部队,都知道这套围杀身怀内力高手之法。
“这好办。”云朵又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纸包,拆开看里面全是黑色粉末,云朵捡起店里的筷筒,将黑色粉末全部倒进去,死命压实,“方才我正在装药,那人就进来了,我情急之下就把没装好的筷筒点火扔了过去,结果一屋净是黑烟,巨响虽然吓人但炸不死人。”
李苍见过这东西,以前在南方定蛮城有人用这黑色粉末开矿,据说是南部食火部贩卖到中陆的东西,叫做火药。
“不过这个至多也就是炸死一个骑兵,余下的要靠你了。”云朵掂量了手中的筷筒,作势要扔。
“足够了,待我上楼,你随意丢向一个骑兵即可。”李苍纵身上楼,看了看外面,对云朵喊道,“丢!”
筷筒轰然炸开,巨大的声响震得人耳生疼。云朵终归是高估了自己火药筷筒,那筷筒还没飞到骑士近处就被骑士用刀背击飞,只有巨大的声响和一闪而过的巨大火光,并未让敌方减员。
但是足够了,骑士的白马被巨声惊扰,终是发狂起来,扬天长嘶就想挣脱骑士的束缚,遵从野性本能远遁。
李苍要的时机到了,若是骑兵人马一体,十骑便足以戏耍高手至死,若是马被惊扰,便是百名骑兵在此,也不是李苍一合之敌。
楼上的李苍动了,手持环首刀怒劈而下,正下方的骑士首先遭殃,俊美的脸庞被劈掉一大块。
一击得手,李苍脚狠踢骑士的白马,那畜生更加受惊,四处乱跑,彻底引起了马群的恐慌。李苍也借那一脚之力,飞到了酒店的外壁,借那势头,在垂直的壁面足足踏出三大步,奔到另一骑兵的斜上方,又是一刀毙命。
但终究是女霜骑兵,只一会儿就有人勉强控制住了马匹,调转马头向李苍冲杀而来,李苍刚一落地那马刀便到了,只得双膝跪地跪滑向前,一刀斩断了来袭者的马蹄。不待李苍补刀那落下来的骑士,又是一柄马刀往他面门斩来,李苍躲闪间络腮胡被削掉一片。
李苍恼怒,全力催动轻身之法,在马匹间来回冲杀,皆奔马蹄而去。李苍像是一头被伤了皮肉的猛虎,凶狂异常,出手净是狠辣要命的手段。不过百息时间,那剩余的八骑也尽皆被李苍斩杀。
当第一匹马长嘶发狂之时,这些骑士的性命就注定被李苍收割。
竟成屠杀之局!
斩下最后一个骑士的头颅时,李苍看了看自己的环首刀,的确是好刀,如此凶狂的斩法也未让它有豁口。
李苍没有立刻进屋,提着环首刀,挨个将其中没被斩首的骑士抹了脖子,确认这些骑士绝无法还阳之后,才去寻回自己的大包裹,拖着刀进屋。
“死丫头片子你给我出来!”李苍怒喝道,“老子差点死在外面了!就拜你所赐!”
云朵从后厨悠哉悠哉走出,又拿着半只鸡,有滋有味地啃着,轻快地说:“再来十骑你也死不了,大叔你不要玩扮猪吃老虎那一套。正常说来,我给你下的毒,在你全力使轻功赶路回到这里,就差不多该把一身内力全废掉了。”
“可你不但没有虚弱地来向我求解药,还力战女霜骑兵,直接飞身上楼,一刀把那么厚实的甲胄捅穿。你的内力简直深不见底,怕是像那大渊一样深。”云朵嘟嘴,“不过好在你是这么一个怪物,不然今日我还走不掉了。”
“你可以毒死他们啊!你不是会下毒吗?”李苍越看这饿死鬼一样的丫头越是心血翻腾,若是自家小孩必要严惩一番。
“对了,大叔你还是早点歇息吧,明日我们还要动身去女霜。”丫头狼吞一样吃掉了大部分,将剩下的递给李苍,“吃点吧,你也怪累的,折腾了一晚上了。”
李苍抬手用环首刀打掉了那坨鸡,呵斥道:“你有毒!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娘亲说过,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的血海深仇你自己去报吧!”
“嗝儿。”那丫头满不在乎,“大叔,你体内的毒还没去,这药得每七天一吃,吃七七四十九天。对了,严格说来,你方才服下的也是一种毒,只有每七天服下的新药中和毒性,四十九天后才能彻底解毒,否则原本只是废除内力的毒就会变成害人性命的毒药。”
没等云朵说完,李苍的环首刀已经抵住了云朵的咽喉,李苍冷声道:“解药,命,选一个。”
云朵配合地举起了双手示弱,说:“大叔,我也很想给你啊。但是剩下的药我也没来得及准备呀。这天下的毒药,取人性命的多,如此刁钻地只伤人内力的,可真是我独一份。”
“你若不信,可以运转内力,你右手手腕与手掌相交处,必有刺痛之感。”
“小丫头,我若与你玉石俱焚呢?”李苍暗中照做,握刀的手确实一阵针扎般的疼痛。
“那便焚掉好啦。”云朵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哽咽道:“小女子血海深仇未能了断,身边早已没了亲人。大叔你今日于女霜骑兵中救下小女子,小女子不能报恩,这条贱命就给你吧。来世,小女子一定为奴为婢,报答壮士。”
一时之间,二人无言。
终是李苍长叹一口气,道:“你不要去女霜了,去应天吧,我给你找个师傅教你唱戏,你不在梨园待着真是屈才了。”面对云朵这样一个年纪不大,坏水不少的小丫头,他竟然有胸中淤血之感,也不知道是不是毒尚未褪去。
“我与你去女霜,护你周全,但是若是事不可为,我必然抽身而走,莫要指望我为你赴死。”李苍收起了环首刀,无奈说道,“四十九天,只有四十九天,我毒全去之时,我必不会与你再有牵连,你要作什么都最好赶快。”
“都可,都可。都依你的,都依你的。”云朵摇头晃脑,一副大度的表情。
李苍气不过,抬手就用环首刀的刀面狠狠地拍了云朵两下,严厉说道:“此去女霜,路上一切都得听我的,再敢出坏主意,我也不要这条烂命了。”
“都可。”云朵吃痛,再不敢耍口舌之利。
一大一小算是达成了脆弱的平衡,云朵手里捏着李苍的解药,李苍也是云朵报仇雪恨的指望,互有所求,算是暂且成了自己人。
“大叔快去歇着吧,早间云朵来伺候你起床,云朵的大仇都仰仗大叔了。”云朵欢快得说道,终于有了些少女的样子。
“第一条,以后在外,你要么称呼我叔父,要么唤我爹爹,舅舅也可以。”李苍嘱咐道,他们这两人在如此荒蛮之地显得十分突兀,若是没有合理的解释会平添不少意外。
云朵秀眉紧皱,言语带着嫌弃,道:“我听闻应天荒淫之人都喜豢养幼女,以父亲自居,实则净行些龌龊荒唐之事,想不到大叔你也是此道中人。”
“啪”的一声,李苍又在云朵身上抽了一下,厉声说道:“你一个刚过豆蔻的小女孩哪里听得这些无聊之事?我是为了.......”
“李大人是为掩人耳目,这荒蛮之地,带着你一个少女会平添不少麻烦,李大人也是为你好,李大人可是一个大大的善人呢。”老板不知何时悄无声息走到了李苍身后,堆着谄媚的笑接话道。
“跳蚤老板你刚刚去哪了?”云朵问道
“诶,说来惭愧,那女霜头领将我扔在地上,我本打算冲进来救云朵姑娘你,但是见李大人冲杀而出,小的自知斤两,不敢在那碍手碍脚,就施展开了年轻时的三角猫功夫远遁。小的一直在远处伺机接应二位。”老板答道,从怀里掏了火折子,又点亮了几盏油灯,屋里亮堂起来。
忽然,老板似想到什么难堪之事,尴尬对二人说道:“待小的去换身衣服再伺候二位,小的刚才不小心掉进了水池,湿了衣服,实在难看。”
“方圆十里,除了你后院那口老井,哪还有半点水源?跳蚤老板是内急没憋住吧。”云朵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