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屠?姑娘你可知道你说的是谁?”为首的男子看着大口吞肉的清秀姑娘,提及人屠二字面不改色,大眼睛只盯着盘中肉食,一手一块全不顾吃相。
老板见那姑娘不回话,连忙打圆场:“大爷您兴许是听错了,小丫头片子哪知道什么人屠,许是要找自家兔子。”
“大叔你说话端的是不入耳,我说了我只是年纪轻,不是没脑子。我清楚我要找的就是人屠。”姑娘歪脸看着老板,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都是鸡肉,腮帮子鼓得像松鼠,说话瓮声瓮气,透着被小觑的不满。
那男子挥手让跟着自己的那一桌大汉端来一盘鸡肉,又捎来一碗酒,男子给那姑娘摆好,道:“姑娘还请说说这个人屠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呀,我也没见过。不过应该是一个凶残暴虐之人,动辄屠人一族,还全然没有理由,只为试剑。”那姑娘却也英气,就着辣口的酒吃着肉食。
“那人如此不讲道理,得罪的人想必无数,而且全中陆都是他的传说,说明这个人呀,厉害极了,这么多人想杀他都未能如愿,他还是到处杀人。”说到激动处,那姑娘还拍了拍桌子。
男子和一旁的大汉交换了一个眼色,嘴最碎的那个大汉远远问道:
“姑娘你若是找到了人屠又能如何呢?难道你要用你的脖子给他试剑?”
“不呀,我想请他杀人。”姑娘似乎是吃了这群大汉的东西,感觉不太好意思,回答了那个最轻浮的大汉。
为首的男子闻言扶额而笑,颇有兴致,道:“你这姑娘倒是大胆,一般人家的女子见了我们这些人都两股战战,话都说不明白。”
“我不是一般的姑娘啊,一般的女子来这个鬼地方干嘛?这里的老板长得很英朗吗?”姑娘吃完了两盘鸡肉,又用手指刮了盘中油星,满意地伸了一个懒腰,“老板你算算这有多少钱吧,我给,我不喜欢占人便宜。”
男子向老板摇头,示意不必听她的,说道:“杀谁呢?”
“我的仇人。”姑娘挠挠头,一双眼眸望向远方的雪山,再往北就是女霜的地界了,“他杀了我全家,我想找到人屠,求他把那个人的全家也给杀了,这才公平。事成之后,人屠是要杀我,还是要将我卖去当游女,我都无所谓。”
“切不要说这些,姑娘。姑娘血海深仇如此,周某也不再隐瞒你,我就是世人所说的人屠。”男子双手按着酒店的旧桌子道。
他凛然道:“一个浪荡江湖的任侠,平生最见不得不公不义之事。路见不平总是敢于拔剑直言,因此被仇家污蔑,是为试剑胡乱杀戮的人屠,惭愧、惭愧。”
那嘴碎大汉一听叫道:“老大,咱们不是约好了,再不管这些事情吗?我等混不吝倒也算了,老大你的一世英名不能再被污蔑为人屠了呀。”
“住嘴,虚名何足挂齿,我辈做事最讲究一个为苍生谋福祉!”周金愤然说道,慷慨陈词。只见得他一双眼睛都要喷出火来,十足的任侠之风。
“兄弟们!共同许诺,为姑娘雪恨!”周金摸起一碟酒水,一饮而尽,“杀!杀!杀!”那一群大汉随声齐声呼喊,声音就像一群野狼叫嚣:“杀!杀!杀!”
一时间小小酒店里满是一片正义高歌,慷慨激昂,仿佛古代的义士都从史书里走出在此聚集一般。
“楼下的他妈的能不能别鬼叫!”这荒原里的小酒店有虽然是茅草顶,但是还是勉勉强强盖了两层,楼上便是为数不多的两三间客房。
那声音极其懒散,就算说着脏话,也是不紧不慢,但那声音极为沉稳,伴着屋外呼呼的朔风依然楼下的人听得真真切切。
“你他妈懂个屁,老子们在聚义!你他妈再说一句我就冲上去把你嘴撕烂!”那嘴碎大汉哪被人这么问候过母亲,愤怒间就要脱袍拔刀,将出言不逊之人乱刀砍死在当场。
“哎呀,哎呀,都怪小店简陋,扰了各位雅兴,我去和楼上的客人说说,代各位大爷教训他一顿便是了。”老板万不想楼上的客人出事,那客人昨日进得酒店,在这个时节都只穿一层麻布衣背着一个大包裹,消瘦得厉害,甚至撑不起衣服。
这样一个孱弱之人,如何能与这八尺大汉对峙?
“老板你也忒不会说话,分明是你楼下这一帮人白日叫魂,我想是不是他母亲今日病逝了?要哭孝?”楼上那个人分明是不知道楼下近况,竟主动挑衅起来。
“你他妈给老子下来!”碎嘴大汉怒道。
简陋的楼梯上一个瘦弱中年拐了出来,身上背着一个快有一人高的包裹,他蓄着络腮胡,头发乱糟糟地束在脑后。看着就像得了痨病的将死之人一样。但他嘴里不饶人:“下来了,你能如何?”
周金坐得稳重,眼睛低垂,不屑正眼瞧那来人,说道:“朋友,戾气不要那么重,我们群英聚集于此,都是为了给这位姑娘报仇雪恨,你如此出言咒骂我等义士,有辱侠义,令人寒心啊。”
话音未落,那姑娘突然大哭不止,手不住摇周金的臂膀,悲痛万分道:“周义士!那便是我的仇家!就是他杀了我一家,还想侮辱我!”
周金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好啊,没想到你竟然尾随姑娘至此,若今日姑娘没有遇到我等义士,岂不是要被你这禽兽害了清白!”
“你脖子上的是个冬瓜么?我先住进来的,何来尾随一说?”那中年言辞颇为锐利,丝毫不惧赫赫有名的人屠。
只听周金喝道“将这凶徒拿下!”
碎嘴大汉一马当先,抽出腰间巴掌宽的大刀,像一头黑熊撞树一样凶蛮地向中年扑去,中年人仗着身体瘦弱,闪开了碎嘴大汉的一刀,说道:“说清楚,打架还是搏命?”
碎嘴大汉怒视那中年,有力的大手一下劈开了酒店里一级简陋楼梯,嘴里吼着:“你杀人全家,我要你偿命!”说着又是一刀斜劈向中年的腿脚。
只见中年一跃而起,跳下了了楼梯:“搏命那就是另一个打法了”说罢,肩头一松,那快要一人长的大包裹滚了下来,中年人一脚将包裹踢开,正好送到老板站着的那块空地,“老板,寄放行李。”
刹那间,中年人顺着踢包裹的动作,背向那凶狂的嘴碎大汉,回身凌空一脚,正中那嘴碎大汉的脑袋,大汉被那巨力踢中犹如是奔走的野兔撞上了树桩,头被踢进了楼梯靠墙一侧的墙面。中年收脚站定,那大汉的头颅缓缓涌出血来,滴到地面。
周金一伙人见碎嘴大汉已然暴毙,更是疯了似地向中年男人扑去。
冲到最前面的大汉一刀劈向中年男人的面门,那男人歪头躲过,宽厚的刀身堪堪蹭着他的左肩而过,待到拿刀人的手腕顺势降低与中年男人肩齐之时,中年男人的右手扣住了那人执刀之手,五指用力把那人的手腕捏碎。
接着他右手向上,握住那人的小臂,将他当做了投石,只是单手一发力,就将那人扔到紧随其后的同伴身上,将那两人砸到在地。又用下蹲之姿,躲过右侧横劈而来的大刀,一拳自下而上,击中那人下颌。
慌乱间,那人的下颚由于那一拳来得太猛,先前又在喊杀,竟然咬断了舌头,瞬时间倒地呜咽。
只余下离得最远的周金,在中年男人以雷霆之势击倒他四人同伴之后,他才扑杀而至。
周金确与那几个莽汉不同,用的是官府制式的环首刀,身手也更有章法。
眼见中年人凶猛,他竟然止住了自己的前冲之势,跃回先前坐的位置,一把抓起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将那环首刀架在姑娘的纤细的脖子上。
“你莫要轻举妄动!否则我就杀了这丫头!”此时的周金哪还有片刻前的义气冲天。
“嚯...她又不是我家丫头,你这个冬瓜脑袋爱杀便杀,碍着我什么事。”中年男人捡了一条条凳,一副看戏的姿态盯着周金,
虽然嘴角带笑,但是漠然的眼神透露出他的真实想法,他并不是故作姿态趁机救人,而是真的不在乎。
“你!你他妈的卑鄙!”周金破口大骂,想不到遇上了一个全然没有道义束缚的滚刀肉。
“你要杀就快一点,那么好的环首刀到你这杀个小姑娘都这么难。”中年男人说罢,正眼都不想看周金,从先前周金一伙人的桌上摸了一坛酒,用袖口擦了擦坛沿,竟自己喝起酒来。
只把一旁的老板惊得不住打颤,躲在一旁不敢出声。
“娘亲说的没错,男人没一个靠得住。”被架着脖子的小姑娘倒是淡然,自己叽咕叽咕地说着没头没脑的话。
那周金眼见手里的姑娘无法威胁中年男人,当下心一横就想将这姑娘用刀划伤推给中年男人,一个半死不活的小姑娘,量那男人再怎么心狠也不会见死不救。
周金如此盘算着,手上就要用力,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女孩牢牢攥住,竟不能动弹半分。
他突然惊醒:不是这丫头力气有多大,而是此刻他浑身瘫软,竟然使不上力来,只片刻,周金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七窍流出脓血,死状骇人。
“你们男人,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小姑娘拍拍身上的尘土,厌弃地踢了一脚地上的周金,盯着不远处畅饮的中年人做了一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