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促间李苍只来得及捡起自己踢开的大包裹,脚下生风,紧追胖跳蚤而去。
身后虫群振翅之声传来,呼啦啦宛如一把又一把蒲扇在碰撞,声响极大又伴着野物的悲鸣。这种动静绝不一般,李苍回头看去,尽管密林里只有几束月光,却能分明看见一阵黑色的潮水漂浮在林间。
那熊蜂子若是追上了活物,大群之中就会分出一群扑到这倒霉鬼身上,只一会儿就不再动弹。
这蜂在女霜比女霜妖狼凶名还甚,有一则江湖轶事就是号称“天下剑师”、公认的一陆两域剑道最强者、女霜的冰晶护道者呼延奇明,成名之初干的第一件震动江湖的事情就是一人一剑斩杀了一窝凶悍的女霜妖蜂,自身毫发无损,连一袭白衣都未被染脏。
李苍知道这熊蜂子厉害,无意效仿“天下剑师”的事迹,脚下不敢停留,一路狂奔,希望找到水塘或是洞穴之类的地方躲避蜂群。如若不然,那便是要和这群熊蜂子来一场见不到尽头的追逐。
可是在这夜晚林间,又去哪里可以寻到可以藏身的地方呢?李苍心想,好在蜂群并不是专为他们而来,以三人的身法,都可以稳稳将蜂群甩开一段距离。
只能不断改变方向借机甩掉这群熊蜂子了。李苍心想,大喊一声跟上,几个猛跳到了胖子前面,带队躲避蜂群。
在李苍的带领下四人一路与岔路必转向,偶尔还会拐过弯回头跑一阵。可后方的蜂群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稍微有被甩开的迹象,还不等李苍歇气,就又追在了李苍等人身后。
追逐下,李苍终是见了有一个土包,也顾不得里面有什么活物,招呼云朵等人快些进去躲避,自己在洞口手持长剑斩下追来的熊蜂子。
那土包开有一个竖着的裂缝,堪堪足够一个人侧身进入。李苍护得云朵几人进洞,将不离身的大包裹往开口处一顶,勉强挡住了洞口。
蜂群实属凶猛,不要命似地撞在大包裹上,李苍只觉得外面有头倔驴在踹门一样。缝隙里钻进来少数的蜂群被胖子眼疾手快地掏出匕首斩落,他的飘逸功法在巧劲上实属厉害,胖手翻飞之间,竟然斩下了所有钻进来的熊蜂子。
“老子也有几分‘天下剑师’的风采吧。”胖子自夸道。一行人进土包进得仓促,连火折子都没打,胖跳蚤生生靠着听熊蜂子的嗡嗡声居然也是没让一只熊蜂子伤人。
“废话真多,有种出去,老子给你封一个‘天下第二剑’。”李苍感觉外面的熊蜂子似乎已经离去,接话道。
“不了不了,小的开酒店那么些年,够贱了够贱了。”胖子赔笑道,抹黑用随身带着的火布扎了一个简易火把,用火折子点燃。
四人终于看清了这一小小的土包内部。这土包不大,四个人挤在里面就把空间塞了个七八分满。李苍不敢放手,怕熊蜂子还没飞远。云朵在热心地对杨成问东问西。只有胖子打着个火把,没趣的到处打量着。
“我怎么觉着,着地踩着有几分古怪。”胖子觉得脚下的土地有些软绵绵得,脚上传来的感觉不像实在的土地,于是那脚狠狠地跺了跺地面,来验证自己的感觉。
这一跺,那原本稳稳托着四人的地面轰然下陷,露出一个大洞来。胖子轻功高强,被变故吓了一跳,一蹿就到了土包的顶部,竟然用一双胖手插进土包把自己吊住。李苍在洞口,脚踩的是实地。
靠里的云朵和杨成则没那般轻功自保,又在土包内部。伴着云朵几声尖叫、两人已然不见了身影。
胖子在那等突如其来的变故下,居然还用脚夹住了火把,他两脚一松、用力一晃跳到了李苍身边巴掌大的实地,身形之快还接住了下落的火把,直呼烫手。
两人顺着火把的照明向下看去,原本可以坐人的地方此刻露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口子,其下伸出了一条黑漆漆的管道,管壁整齐地铺着青砖,竟是人为筑就的,不知通向何方。
“小的,恭贺李大人摆脱小妖女。”胖子谄媚地向李苍笑着,一张肥脸没有半点愧疚。
“想走?”李苍冷眼看着胖子,烛火闪烁间脸色忽明忽暗。
“那丫头轻功极差,又拖着一个伤员,这辈子都不可能爬出来了,恭喜贺喜李大人啊。”胖跳蚤正色道。
“我身上还有那丫头下的毒,你看怎么解决一下?”
“这个嘛,那个女霜神医不是还没死嘛,咱们去找找他?”胖子毫不犹豫地说。
“自己惹的祸,自己收拾。”李苍站直,拎住胖子的脖子就把他扔下了洞。以这死胖子近几日的种种表现,李苍觉得就算把他扔进大渊,他也摔不死。
云朵这丫头还捏着解药,若不是真的山穷水尽,李苍是万万不会扔下这丫头的。
思索自此,李苍将大包裹挪开一角,确认熊蜂子都飞走了,将一路提着的长剑收好,又从大包裹里摸索出一把短剑,连剑柄只有一尺多长,用以代替钉住狼嘴被带走的小匕首。李苍掂量了一下深浅,长吸一口气还是跳了下去,手中短剑被李苍压进了管壁上的青砖里。
这短剑端的是锋利无比,在李苍的带动下居然像切豆腐一样切开了沿途所有的青砖,刀口平滑,仿佛热刀切牛油一般。李苍一手握短剑,一手提包裹,速度适中地下滑了足有七八丈,方才落到底层。
李苍落地,并未感到地面穿来的冲击,平平稳稳地像是落在了棉被上。
终于到底的李苍寻着火光,走了十几步找到先落下的云朵等人。只见得胖跳蚤在不住掐云朵的人中。
李苍忙问情况,杨成在一旁虚弱地回答道:“适才突然地下裂开了一个洞穴,我和云朵姑娘下坠时她为了护我将我紧紧抱住,自己先用背着了地。”
“云朵姑娘是否还有救?”杨成问胖跳蚤。他心中深感愧疚,本应该由他这个男儿保护云朵的,没想到云朵竟然不顾一切护他周全,言语间净是自责。
“杨大人把心放回肚子去,若这底下确实是实打实的土地,就算是我给你垫背这七八丈高也把你摔死了,你没事,云朵这丫头也不会有大碍。”胖子全力施救云朵,想要唤醒她。
“说来奇怪,我们坠地之时,并未感觉冲击,我将云朵姑娘扶过来是也是一脚深一脚浅的,不知为何。”杨成问道。
“狼粪。”李苍漠然回答,捡起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就扔到杨成脚下,说罢不再理会杨成,走到云朵身旁察看她的情况。
“诶,李大人说的不雅,咱们呀是落在狼烟饼上了,这可不是腌臜之物哟。”胖子嘴贫道。
出生将门的杨成自然是知道所谓狼烟不过是狼粪混合一些特殊的木材烧出来的黑黄烟雾,当下就停住了询问。
“狼粪!不要啊!”云朵怪叫道。这丫头也是奇人,从如此高处落下来身上还砸了一个青年,居然没有什么大碍,被李苍刺激了几个穴位就苏醒过来,一听自己正坐在一堆狼粪上,不住犯恶心。
“丫头你消停一点吧,要不是这些狼吃得多,也没这么多狼粪铺在这里救你小命。”李苍说道。转而又拔出先前的长剑来,掂量了一下自己被狼抓伤的伤口。
“这里除了胖跳蚤有可能用轻功上去,咱们三个肯定是不能原路返回了。”李苍借着火把的光看清了这地下洞穴的格局。
此刻李苍仰头看见进来的管道最尾端离他们头顶还有将近一丈高,整个洞穴连上那条管道就像是一个倒扣的漏斗,下面大上面小。
这种格局下,李苍自觉自己的轻功只够自己脱困,万万没法再带上云朵和杨成任意一个,于是干脆也说自己无法自行脱身。
胖跳蚤见云朵、杨成无恙,心中的一丝愧疚都消失不见,装作无奈道:“三位大人还请在此处等候,小的先上去,寻得绳索后,就来救三位。”
李苍知道这胖子有异心,拿长剑拍了拍他的大腿根,说道:“你的轻功极好,不晓得你飞起之时,我这长剑能不能刺到你啊。”
“诶,大人身手高绝,我这点微末道行怎么能入您法眼。”胖子还想狡辩,故意装傻不听李苍的弦外之音。
“留下。”李苍冷声道,也不与胖跳蚤耍贫嘴了。
“是!跟着大人为大应鞠躬尽瘁!”胖子站得笔直。
李苍推着胖跳蚤,在这下面转了一圈,果然不到两丈远的地方二人就发现了一个大洞,不知通往何处。
那洞高一丈、宽一丈,洞口圆润呈半圆形,足可以容下一个成年男子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李苍看了看洞口,里面也不是畜生用爪牙挖出来的痕迹,都严密地贴着青砖,与上方的管道无疑是一个手笔。
李苍振作起精神,向几人说道:“没死的都起身吧,咱们不能光在别人家茅厕待着,也该是时候去正厅见见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