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远走,走走停停,进了六月,雨水绵绵的季节里,他们到了小南城。
南方边境地带原来有一座无主城,后面人流逐渐多起来以后,有了个挂名知县大人。
他们的籍户重新弄了。是找三爷托关系给弄来的,当时三爷还问要不要改个名,陈礼叶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在县府办好入户手续准备离开的时候,主簿大人撇了一眼手下填好的文书。
“怕不是大京城来的落魄户吧,一看那妇人养的精细脸我就知道了。”不过二十出头的主簿大人轻笑。
“能来小南城的,哪个不是前身非富则贵的。”记录文书的男子也嗤笑一声,“倒是希望她们能住的下去。”
“啪。”一卷文书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只见主簿大人正色道,“我们小南城地大物博,民风淳朴,怎么就住不下去啦?”
“是是是。你说多少日会再见到她们?”男子极其敷衍且坏笑着打赌。
“什么玩意?嘿,你小子是不是嫌功课少了,哪天调你去巡逻吧?”
“行啊!我还能捞些油......”
“嘿!讨打是不是?”主簿大人一下又拍他脑袋上,脸上却是乐得笑。
此番落户是陈礼叶随老夫人来的,他们后面的话她听了一半。
小南城这个地方,老实说,她来过。
他们买下了北上一角的一所住处,离热闹的地方远了,自然就便宜。
地方挺大的,住人的地方只占了左边一块,右边还有一大块空地,空地旁就是一条天然的溪流,原来的屋主是用来种植花草的。
房子还是蛮雅致的。
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
老夫人接过地契的时候,那个人说了一句,夜里窗门多加几道栓子吧。
老夫人跟张叔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陈礼叶只好替家里道了谢。
“他什么意思呀?”几个人坐在屋里歇息,老夫人忍不住问了。
“这里也不太平啊。”老太爷坐在竹轮椅上感叹一句。
老夫人蹙眉,想不到刚搬家,这心刚落下又提了起来。
“无妨,先看看他们会做些什么吧?”陈礼叶随意说到。
半夜的时候,张叔跟陈礼叶都没睡,两位老人家有些水土不服,在阿叶的劝说下还是歇下了。
云知跟芸绮是陈礼叶点了安神的熏香才睡着的。
张叔守在大门口倚着熬不住,猛地打瞌睡。
阿叶在屋顶上躺着,赏着月,睡了一下午的她并不困。
幸好今日是个好天气,若是下雨,她可得难受了。
丑时一刻,有个黑影翻过泥墙进了院子,鬼鬼祟祟地朝厨房的位置走去。
他瞧见大门口的张叔,见张叔毫无知觉,松了口气,不再弯腰驼背,而是挺直了胸膛,到了厨房门,还是警惕地左右瞄了一下,没发现可疑人物后,用细针撬了门,推门而入。
再出来的时候,肩上扛了两袋米粮。
陈礼叶只瞧着,什么都没做。
就这样放人走了。
第二日,老夫人发现米少了,张叔觉得很是懊恼当时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呢!
问陈礼叶,陈礼叶很直白地说她看见了,而且放走了。
众人以为是她打不过人家,忙又问她有没有哪里伤着了,再不提那两袋米的事情。
第三日,老夫人藏得很好的首饰丢了。
老夫人当即就去了县府。
陈礼叶三个孩子都跟着。
张叔要来,陈礼叶以老太爷身边不可缺人让他留在了家中。
这老妇少儿去了能做啥啊,张叔真是忧愁。
可老太爷表现得丝毫不着急。
着急什么,没看那小大人压根就没慌过吗?
他还吩咐张叔去做别的事情,请两个木匠来,这院子要整整。
张叔真不知道老太爷是哪里来的自信,但,既然十二姑娘也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约莫是不会出什么大事。
县府里,县令大人外出办事未归,这妇孺要报的事情又太正常不过了,底下的人想借口将人打发走,刚好主簿大人要出门,正好给碰上了。
陈礼叶十分有礼地给他见了个礼。
他不好转身就走了,只能笑着招呼。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主簿大人的声音很是清脆,他真有事,希望她们不要多作纠缠才好。
“回大人话,民妇昨夜家中失窃,祖上传下来的镯子被偷了,望县令大人替民妇做主。”老夫人也习惯了对别人低头了。
“哦?确有此事?”主簿大人持怀疑的态度。
“是。千真万确。”
也许是老夫人的态度过于认真与诚恳,感动了主簿大人。
只听他说,“可看见可疑人物了?”
老夫人迟疑,两小孩看着陈礼叶,陈礼叶不说话。
主簿大人可不管这些弯弯道道,没人说话就是没有,“既如此,要找犯人如大海捞针,你看我们县令大人每日忙得神龙不见首尾,实在是没有余力去捞这根针啊。”
老夫人面色有些难看了。
“怎么如此不小心呢?我们小南城民风淳朴没有错,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呀。”主簿大人满脸都写着,你丢了东西只能怪你自己不小心。
“管,还是不管?”陈礼叶开口。
主簿大人听着这小姑娘的话,甚是怪怪的,“非也非也,并非是县府不管,而是这个事情有难度。”
“哦。”陈礼叶意义不明地应了一声,“走吧。回去了。”
哦?就这样?不纠缠多一会的吗??
主簿大人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本是要干嘛去了。
对方这么轻易就走了,他反而心里不安。
而后每日县府都被围了个滴水不漏。
不是东家被偷了鸡,就是西家少了银钱。
县令大人还是没有回来,所以面对吱吱喳喳的民众所描述的大小高矮肥胖都有的嫌疑犯,主簿大人只想起了那句,管还是不管......
“你去问问那些小团伙,谁干的!都他娘的站出来!”那天写文书的小伙子一把将手中的卷子给甩了,指着典史。
典史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脾性有些冷,有些慢,只见他幽幽拧过头,“去过......”
“是谁啊!饿鬼投胎吗?吃这么多,也不怕撑死他啊!”小伙子这血气冲的没话说。
“拂安别吵了。脑仁疼。”主簿大人坐在檀木椅上,扶着太阳穴。
“译哥,你有头绪?”小伙子拂安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有眉目,但事情不好办那种。
主簿大人全名,白译。
他指了指典史,“庆叔,你去北边,把那个七岁大的小姑娘看好了。”
“嗯。”典史,也就是庆叔提着剑就走了。
“等等。就那天跟老妇人来落户那个?”拂安瞪大了眼睛。
“窟里那群家伙个个躺在床上要死不活,你觉得他们还能偷鸡摸狗吗?”白译翻了个白眼。
“她、她、她为什么啊?”
“大概......欸,庆叔你等等我,我跟你一块去。”白译匆匆站起来。
小伙子看着白译的背影,“大概啥啊!译哥,你别走啊!”
还是追了上去。
庆叔带了两个人,加上白译,还有拂安,一共五人,整齐划一地站在了陈礼叶她们的院子外。
“开门!开门!”
张叔开的门,院里还有好一些人在,削木头的,敲砖瓦的,编竹篓的。
全都停下了手上的活,好奇看着门口的五个人。
“哟。挺快的嘛。不是说,捞针不易吗?”
站在老者身边的小姑娘,手里拿着大幅的图纸,狡黠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