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陆若兰撂下狠话就消失了。
直到秦逸凡回来，她也再没有出现过。苏晨甚至在想这孩子不会是心理承受能力特差，打退堂鼓了吧。
难道“我会再来”真是客套话？
不过眼下她也管不了那么多，秦逸凡一回来就张罗着安排手术的事情。
苏晨没有告诉他陆若兰来找过她，他烦心的事儿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凭白无故给他添堵。
秦逸凡这次回国也不过三天。
苏晨看着他眼眶下浓重的黑眼圈，悄悄叹息。想必他这几天都在熬夜赶工，一方面要处理公司的事情，一方面又要尽快安排手术。
如此劳神费力，让她情何以堪。
但他一见她就收起了所有的疲惫，只是温柔地问她这几天过得怎样，然后细细交代手术的事情。
秦逸凡把她箍在怀里，很用力地抱她：“小晨，我真高兴。”
苏晨点点头，静静靠在他肩上，没说话。
进手术室那天早晨，秦逸凡一直握着她的手送她到了手术室门口。
“别怕，一定会成功的。”话说得镇定，倒是颤抖地手出卖了他的不安。
也不知道他们谁更害怕一点。苏晨笑了一笑，回握过去：“我不怕。”
真的。她其实一点都不害怕，得此爱人，此生足矣。
苏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着。
眼睛上蒙着几圈厚厚的纱布，让她不能看见外面的世界。
但是她能感觉他的气息就在身边。
“小晨，我就说没问题的。太好了，太好了……”他声音里有着因为激动而引起的沙哑。
苏晨弯了弯嘴角，她想，男人现在一定是红了眼眶，幸好她看不见，不然指不定他会多尴尬呢。
苏晨慢慢抬起手，摸索上眼睛上的纱布：“眼睛，怎么回事？”
秦逸凡沉默了一下。
“医生说，是药物副作用。暂时会有段时间看不见，已经上了药了。暂时不能拆纱布，这样有利于恢复。”
苏晨因为他那一阵沉默而产生了一种不确定：“真的，只是暂时性的吗？”
“当然。”这次他答得干脆了些。
“你别骗我。”苏晨叹了口气，其实如果真失明，她也可以接受。活下来，已经是个意外的奇迹了。人不能贪得无厌。
“我不会再骗你。”秦逸凡语气是十二分的认真，“只那么一次，就足矣让我后悔一生。”
一阵热意涌上眼眶，苏晨紧紧握住了秦逸凡的手。
难得温情脉脉的气氛，却被不解风情的人打断。
两声清脆的敲门声，然后是高跟鞋踩着地面走近的声音。
秦逸凡松开了苏晨的手：“你来干什么？那天你私自闯入这里，我没找你算账，今天你若再有不规矩的举动，我不会再顾及情面。”
苏晨满头黑线，第一个想法是，这个女人怎么总是挑在错误的时间出现；第二个想法是，秦逸凡知道那天的事情居然也没追问；第三个想法是，有好戏看了。
“逸凡，我父亲的提议，你真不考虑？”
“替我向陆伯伯道声谢，不过我还是打算靠自己。”
陆若兰跺了跺脚：“她有什么好？！家世，长相，哪一点比我好了？以前就什么都没有，现在还是个半瞎子，哪有半分值得你爱？”
“住口！”
苏晨摇摇头，这个傻女人，哪壶不开提哪壶，秦逸凡是真的动气了。
“门在那边，陆小姐是自己出去还是让我的保镖送你出去？”
“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忘了当年……”陆若兰哪受过这种委屈，声音里顿时有了哭腔。
秦逸凡截住她的话：“你父亲的恩德，我一直铭记于心，他日必会报答。至于你，我想，我不欠你什么。”
“你，你会后悔的！”
苏晨听见女人跑出去的脚步声，想是大小姐被气得够呛，泪奔而去。
“你说话也真够不留情面的。”苏晨感叹。
“是她先不尊重你。”秦逸凡没有丝毫愧疚，“她家里太宠她了，有些无法无天，受点教训也是好的。”
“你好像跟她很熟？”
“也算不上。”秦逸凡顿了顿，突然笑道，“你吃醋？”
“犯不着。”苏晨瘪了瘪嘴，“你要真看得上她，我就得质疑一下我的审美是否出现问题了。”
秦逸凡捏了捏她的鼻子：“绕着弯儿给我下套呢是吧。”
“你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吗？”苏晨很有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
“你说我和陆家的事？”
“当年你们俩的绯闻可是传的沸沸扬扬，弄得全世界都快知道了。”
秦逸凡挑了挑眉：“原来，你那个时候也还在注意着我？”
苏晨张了张嘴，没办法反驳，不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进退两难，只能僵在那儿。
秦逸凡笑，凑过去吻了吻她的额头，脸颊：“快点好起来。”
苏晨脸一红，缩进被子里当乌龟。
过了半晌，又突然钻出来，指责他：“你转移话题！我要听你和陆小姐风花雪月的故事！”
男人笑着摇头：“哪有什么风花雪月。当年她父亲帮了我许多，所以和他们家走的近了些。”
“就这样？”苏晨明显不信。
“就这样。不然还能怎样？”
“呵，我以为你在感动之下就该以身相许以此作为报答。”
秦逸凡点了点她的额头：“傻不傻。我和她父亲说过，除了娶陆若兰，我会尽力回报陆家。”
“好吧。”什么奸情也没问出来，苏晨默默缩回了被窝。
闷了一会儿，苏晨又露出一个脸来：“喂。”
旁边的男人慵懒地挑了挑眉：“嗯？”
“公司这次是遇到有多大的麻烦？”
秦逸凡笑了那么一笑：“不是跟你说，不用担心的么。”
“如果只是寻常你会处理的事情，陆若兰父女又岂会三番五次找上门来。铁定是认准你也束手无策，人家才会伸出橄榄枝来啊。”
“你想太多了，我说没事，就是真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秦逸凡柔声道，“你还是赶紧把病养好。不是还想去日本玩儿吗？赶紧好起来，我带你去。”
“喂，真不用担心？你知道，现在我这边不用担心了。”
秦逸凡点头：“我知道。我这里你也不需要操心，相信我。”
“好吧……”
秦逸凡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出去了。
苏晨躺在床上发呆。
之前还模模糊糊能视物，现在却是什么都看不见。
当人出于纯粹的黑暗之中时，会有一种本能的恐惧由心底而生。那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感觉会让人随时随地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一如现在的苏晨。所以手机铃响起的时候，她还微微被吓了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
摸索着打开床头的抽屉，拿出手机。
“喂。”
“苏小姐，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苏晨叹了口气：“陆小姐，你还真是不死心。我想逸凡应该和你说得很清楚了，就算你们有意要帮忙，也得看他接受不接受。”
“你现在这样说，是因为你完全不知道他处于什么样的情况。”
苏晨没否认，这是事实。她都快于世隔绝了。
“我想你也听闻过凌霄的手段。这次他动用了黑白两道势力封死了Buckley的资金源。现在企业已经没有资金来周转，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们撑不过两个星期了。”
苏晨还是没吭声，她该不会是把她父亲的话背了一遍吧。
“秦逸凡这次是把凌霄惹火了。他放了话，小弟不争气，但也不能给外人欺负了去。凌家的人，不能让人骑到头上去。”
苏晨撑着下巴听她讲话，一面在思考，和凌霄对上，秦逸凡到底有无胜算。
“你说完了？”听得那边终于停了下来，苏晨才懒懒问了一句。
“……”那边陆大小姐估计又被憋了一下，试图找话反驳，“你这个女人是铁石心肠么？怎么都不替他考虑以下的？”
苏晨都想替她鼓掌了。
“趁人之危提出条件来要挟，你就是这么替他考虑的？”苏晨问完，就挂上了电话。
跟这种胸大无脑的女人说多了也没用，如果有机会，苏晨倒是希望能和她父亲直接面谈。如果真如他父亲所说的，他们有那个实力为秦逸凡撑腰的话。
但苏晨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干着急也没用。一个瞎子，满腔热血也没处放，心有余力不足，不拖后腿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她从来没像现在这一刻一样，希望自己是个厉害的人，或者至少是个健康的人，这样她就能帮上他忙了。
苏晨想起自己很久没有给父亲打过电话了，自从自己出了事情以后，就没有再和父亲联系过。
她拨出了那个熟记于心号码。
电话提示用户无法接听。
苏晨皱了皱眉，又拨了疗养院的电话。
——“啊，你说苏立行先生？他已经离开了疗养院，不是你们派人接走他的吗？”
苏晨心里“咯噔”一跳，接走？她怎么没听说过这种事。
是Jason？但倘若不是呢？
现在她看不清，没办法给肖盛铭打电话，只能等到秦逸凡回来以后再说。
坐立不安的等了约莫一个小时，男人终于回来了。
“逸凡，我刚给我爸打了电话。疗养院的人说，他被人接走了。”
“是吗？”
“……能帮我拨一下Jason的电话吗？只有他可能知道我父亲的下落。”苏晨直觉这件事不大对劲。
“我之前试过给Jason打电话，他好像带小雅去无人岛旅行了。电话什么的都打不通，暂时联系不上。不如等他休假回来再给他打？”
苏晨沉默了一会儿。
“逸凡，你有事瞒我。”苏晨用的是肯定句，他的反应有点反常。遇上这种事，他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什么等着别人回来联系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我父亲在哪儿，你应该知道吧？”
“……”
苏晨听到一声叹息，虽然很轻，但她还是听见了。据说失去五感之一，其他几感会变得灵敏一些。
“你知道的吧？”
“小晨，对不起。”
苏晨背上涌起一阵寒意，为什么一来就道歉？
“我父亲……出事了？”
“Jason和我，没想到对方会趁机向你父亲下手。”
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
“也就是说，我父亲现在是在那两兄弟手里？”
“……对不起，小晨。”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苏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随便换个人，都不仅仅是生气这么简单的事了。
“我们也是，不想你担心。我们一直在想办法救你父亲出来。”
“你说过不骗我的！”苏晨几乎是在尖叫了，“是我傻，一次又一次信了你。”
“小晨，你别这么激动，对身体不好。”苏晨感觉男人按上她的肩，“我不是要骗你，我是不像你担心，我想等救出你父亲再告诉你。”
“他被抓去多久了？”
“七天。”
苏晨把手中的手机扔了出去：“出去。”
手机好像是击中了墙壁，发出一声闷响。
“小晨……”
“你出去，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好，我出去了，你别怄气了。等你气消了，我再跟你解释。”
苏晨气得缩进被窝里，用被子蒙上了头。他怎么可以这样骗他呢？至少应该告诉她一声不是吗？那是她父亲，出了什么事，她应当在第一时间知道。
苏晨一拳锤在桌上，力道之大，让她骨头都隐隐生痛。如果她不是现在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就好了。
下一秒，拳头就被包在了温暖的掌中。
“你若生气都冲我来好了，不要伤害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