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救命的场景,王世殷心里打了鼓了,心说今天自己这大概是撞鬼了。但是多少年的唯物主义教育让他怎么样都不肯信,再说了,自己一不亏心二没犯忌讳三没半夜三更吃饱了撑的去坟地找罪受,哪这么容易就撞鬼了,这鬼又不是属闲人地没事在街上乱转。但是人家道长都说了要自己去,不去不像话,王世殷虽然心里嘀咕,但还是跟着去了。
到了医院,王世殷正准备和教授报一声自己没事了,顺便去看看那姑娘,但是前头只看见医生在走廊里咚咚咚地跑,王世殷连忙拉着一个之前相识的同事,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一问之下,王世殷脖领子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就在俩小时之前,那对荒唐夫妇里的老公咽了气,好端端的人,护士刚从房里出来,没走两步听见生命维持器一阵尖叫,旁边的老婆喊地撕心裂肺,吓得转身回去拉开门,定睛一看,老头已经在床上一命呜呼了。
这下子医院全疯了,哪就突然就猝死了,一没征兆二没来路的。但是就在这忙乱之中,王世殷看见,那姑娘好似被吓傻了一半,呆呆地坐在原地,他心说怕是父亲猝死,姑娘心里难过,正准备过去劝说几句,但是陆先生却伸手拦住他,拉着他退到一旁,抬起手看了看时间,说差不多了。这句差不多了刚刚出口,一阵尖叫从房里传了出来,陆先生拉着他往前直走,走到房里,看见那老婆也倒在床上,已然是一具死尸了,旁边老教授那听诊器还挂在胸口,脸色和床上这位也差不多。
陆先生走进来,把诸人都劝了出去,那姑娘还傻愣愣地坐在原地不动,脸上是无悲无喜,端端地坐着,王世殷心疼啊,但是从外面推门进来一人,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走了进来,先朝陆先生行了个礼,走到姑娘前头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你心愿了了,就此离去吧。”
这句话刚说出口,王世殷只觉得背后寒毛倒竖,腾地一声就站起来了,那道士看了他一眼,把他让到前面来。说来也怪,那姑娘一直面无表情,但是就在那道士说完之后,拍拍她的肩膀,那姑娘就站起来,朝着王世殷扑地就拜,一边磕头一边呜呜痛哭,王世殷虽然不明就里,但是看着心上人如此痛楚,也不由自主地呜呜地哭开了。姑娘把他的手握在手里,一五一十地把来龙去脉给说完了。
这对夫妇,男的姓胡,叫胡千德,女的姓周,叫周闰。夫妇两个做着房地产的行业,在这座小城市里算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了,虽说名义上是夫妇一起做一个企业,但是实际上,这胡千德也管着支施工队,设施实力在全国都排得上号。要是循着源头,这家企业也是由着这施工队发的家。
在一段时间之前,农民工朋友们进城打工,有力气的一般也都会往施工队里选,一来是这是按日算工钱,有事走就是了,二来是忙碌的时候,一般不怎么问来路。在一个很繁忙的施工季里面,胡千德的施工队招着工,来了一对夫妇,带着个孩子。胡胡千德最开始是不想收的,一家三口带着女眷,在工地里很是麻烦,这孩子还没过十岁,在工地出了事他也绝对是担不起的。但是经不住那男人万分恳求,再加上那女娃娃也很是机灵,脆脆地一声声叔叔叫得胡千德心里一阵阵舒服,笑着的时候脸上两个酒窝让人看着心里怎么样都甜丝丝的。总之,他最终还是让这男人进了施工队,而且专门安排了后面的一个棚子给他们一家三口,嘱咐他们在这里生活做饭都可以,但是这里算是特别的屋子,得从男人的工钱扣点走,一家子千恩万谢,忙不迭的答应了。
在这棚户住下了之后,这一家三口也算是安顿了下来,他路过棚子前面的时候,也喜欢逗着那孩子玩,男人工作很卖力气,女人做饭的时候也想着旁边的工友,这一家三口在工地里面也很有人缘。但是终究出了问题,一天彻夜赶工的晚上,孩子不见了,工地里灯火大亮,虽然还开着,满工地的人都打着灯喊着名字,胡千德和周闰披着衣服赶过来,心说完蛋,这工地才开始打地基,下面钢筋水泥都突兀着向外,孩子估计是哪里一脚踏空摔在哪了。
按理说,他本该直接报警,喊警察来赶紧搜,但是无奈他这施工队里暗地里违规地东西不少,要是真把警察叫来了,停工是小,直接给他扒了就真算全部完蛋,就这么想着,胡千德往前头一看,血都凉透了,那孩子就摔在底下,一根拿木板支开的柱子模里,底下的碎石头上鲜血四散,眼看着就已经活不了了。
老人们说,人生的未来都在一念之间。胡千德这时候脑子都木了,只想着要是出了人命,来警察查这里,自己这非得全给扒了不可。周闰在又旁边抖着声音催着他赶紧想办法,一念至此,他哆哆嗦嗦地扒拉开了旁边浇灌车的开关,水泥哗啦啦地浇下去,把孩子给埋在了下面。
到了第二天的早上,自然也是没有人找到那孩子,胡千德装作安慰的样子,多给了许多钱给那男人,男人不明就里还千恩万谢,但是那女的,人就已经傻了,抱着孩子的衣裳又哭又笑,摇晃着身子,人看着就已经不行了。又过了几天,女人也不见了,尸体被发现在旁边的护城河里,验了尸,是前几天淹死的。那男人遭此飞来横祸,也没有心再这里工作了,辞了职,拿全部身家去印了无数的传单,就想找到自家的姑娘,终日在街上游荡喊叫。但是最后也没找到,终于也成了个失了心智的疯子,靠在施工队外头,成天喊着自家姑娘的名字,但是一直到了这栋楼建好,交付给了医院,他也没有找到。在大楼竣工之后的七天,他也一头撞死在了这架医院的外墙上。
这命苦的一家三口都走了,胡千德夫妇却靠着这一家医院的楼房立起来了名声,逐渐的,事业也兴旺发达,这么一点事情,夫妇两人也绝口不再提。按理说,这就已经过去了。但是这世间的事情,人命关天,善恶有报,哪里有这么容易过去。
胡千德夫妇一直到了四十岁,都没有一个孩子,胡千德心说难道真的是那件事给闹的,但是周闰不信,成天去四处拜送子的庙宇道观,试管婴儿之类的也做了不止一次。直到了山西的一家宣玉观,那家观里的道士也是耿直,直挺挺地问周闰,你家是不是做了亏心的事,给周闰气得一顿瞎闹,直到警察给她带走了。就在两口子近乎放弃的时候,突然,周闰怀孕了,四十七岁高龄怀孕,医生都疯了,一个劲说这生下来说不得要出事,但是两口子就想要孩子,坚持着居然还真把这孩子给生下来了。生下来之后,家里的事业也愈加兴旺,但是老两口的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姑娘说到这,早已是又哭又笑,状态宛如一个疯子一般了。王世殷背后发冷,但是也亏得他心痴,两只手照样捏着姑娘的手,扣着姑娘的手指,怎么样都不放开,姑娘一低头,眼泪更是哗啦啦地往外涌。
旁边的陆先生这才接过了话头,三言两语说完了后面的话。原来这姑娘是那孩子前来找着两口子索命的冤魂,无魂无魄,只有一腔子怨气支撑,把这两口子给克进了医院之后,本来医院硬靠着现代科技顶着两人的性命不丢,但那个撞死在医院墙上的男人也寻了过来,怨上加怨,这两口子最终还是一命归西。但是王世殷一个劲地和这冤魂近身,又睡在医院的椅子上,身子也自然而然地撑不住了,他这纯粹算是无辜受害。如今因果循环,大仇得报,这姑娘就要离开了。
说到这里,姑娘已经躺在地上死了,陆先生叹了口气,正准备度了她罢了此事。但是王世殷咣当一声跪在了陆先生前面,陆先生愣了,说你这是要做什么,王世殷说我喜欢这姑娘,求先生救她。陆先生又好气又好笑,说人鬼殊途,你是不想要命了。王世殷说我喜欢她,管她是人是鬼,堵着门就跪在地上不起来了。没曾想,陆先生居然掏出了一块破玉递给了王世殷,说你想要救她,但是她本来是无魂无魄的怨憎之体,三魂七魄是别想了,但要能找着一魂一魄,也能把她给救成非鬼的样子,但是你假若要是要和她相好,命里大劫无数,你俩绝不可能两厢厮守,你可要想好了,王世殷接过玉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但是也奈何人鬼殊途,他四处找给姑娘一魂一魄的方法的时候,进了这座山里,就在这座原本破破烂烂的冯云观住下的时候,突然被狼群袭击,正在绝路的时候,王世殷挂在脖子上的那颗烂玉啪嚓裂成两半,冲天的怨憎之气把狼群吓得屁滚尿流地逃走,但是那姑娘也再也不可能和王世殷相见了。
于是,王世殷又会去找了陆先生,拜在了他的门下,又散尽身家,重建了冯云观,就在这座山里住下了,一方面是这座山阴森不见阳光,那怨憎之气在这不散反聚,闯进去的人都会被失了神智,被一些眼前的幻觉缠绕,只能由他把人送走,另一方面,他也还存在一点点希望,也许那姑娘终有一日会和他相见的。
而那个孙笑,就是闯进了这怨憎之气里头,首先被冲了体,身上被畜生借体修行,本来王世殷想要直接处理了这畜生,但是这畜生被怨憎之气浸染许久,居然颇有些道行,连他都奈何不得。而且就和俗话说的,屋漏偏逢连夜雨,破船偏遇顶头风,一茬事没完,又有一群身子里多了一魂一魄的人给送了过来,王世殷一时间也觉得世间的道理真是没有道理,自己苦寻一魂一魄不得,这群人倒是个个都多了一魂一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