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大的痛苦都禁不起时间的磨合,这也是无奈的选择,我和丁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时光荏苒,夏天到了,那是一个躁动发情的季节,人和动物的荷尔蒙分泌都升高了。但动物追求的是繁衍,人类却掺杂了太多的因素,这就是烦恼的根源。
一到晚上,野猫像孩子哭一样的叫春,叫得我心烦意乱,勾起了我对丁娜的无尽思念。
虽然我们可以电话传音,但是耳朵的灵敏程度要比身体其他部位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说你也知道。我恨不得打开窗户和野猫一起呜咽嚎叫,但是又有谁能听出这是一个独居男人在叫春。
给猫尝过一次腥,然后就把咸鱼吊在房梁上,可望而不可及,猫会把爪子挠秃的。
因此两地分居太痛苦了,就像一座大山横亘在我面前,无法逾越,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但是老婆不在身边,唯有一个好处,就是想去哪去哪,想几点回家就几点回家,毫无约束,我就是真的去叫春,去找野猫,也没人管。
这天晚饭后,闲来无事,我看不进去书,手指发痒,似乎要挠墙。我只好去总台找庄小雨,但庄小雨并不是我的咸鱼。
我是坐办公室的,每天到点上班到点下班,很少去其他部门转悠,即使加班也是在办公室写材料,打文件。因此唯一能去的就是总台。
宾馆迎来旺季,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看样子不光是我憋不住想挠墙。人比猫的欲望大得多,人是不分季节的,尤其在夏季更是蠢蠢欲动。
进入宾馆直走大概100米,就是总服务台,前面有一大片空地,停满了外地车。
沿水磨石台阶走进总台,没见到刘淑君,一问服务员,说在卫生间呢。
往里走,正对着就是客房部任经理办公室,门开着,我进去打了个招呼,说找庄小雨。
“那个小王八犊子染头发呢,又要去干坏事,你劝劝他,敢紧找个媳妇得了。”任经理叼着烟说。
我笑了笑,这我可劝不了,你当领导说的话都不听,何况是我。
请了安,我退出来。
新提拔的副经理的办公室设在旁边的值班室,那里没人,我也没想打电话。我虽然很想丁娜,但最近她总来电话,一个接一个,我们翻来覆去总是那些车轱辘话,不说也罢。
任经理另一边的隔壁就是卫生间。先是一个公共外间,里面堆放一些杂物,比如拖布卫生纸等。然后再分男女卫生间、更衣室、淋浴室。
我看见庄小雨披了一张白单子,端坐在外间的凳子上,脚踩着凳腿横隔,好像在理发。刘淑君穿了一件老头衫,戴着胶皮手套,一手端着盒子,一手正用牙刷给他染发,好像在写生。
从我认识庄小雨那天起,他就是少白头,主要是后脑勺白。学会满江红,我总逗他,空悲切,白了少年头。他说,血热才白头,空了不悲切。为了把血液温度降下来,庄小雨采取各种形式肆无忌惮地放纵自己。
他也不怕抽干了。
众所周知,饱汉不知饿汉饥,奶牛憋大劲了就没奶了,挤也挤不出来。为了排遣孤独,我把精力都寄托在书本上,每天看书看到凌晨。但是今天不行,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得出去败败火。
庄小雨见我进来说,“哥们别捣乱,让她把活干完。”
“真没想到啊,夫妻双双把头染,我今天才明白,发妻原来就是染发的妻子,这个典故又得改写。”
“别胡说,小心大风闪了你的舌头,砸了你的脚后跟,我明天去相亲,这才麻烦刘淑君的,你还眼红不成。”
“你以为我愿意干,你们哥俩好,你快来吧。”
“我要是想把头发都染白了,你干不干?”
“你来尽添乱,马上就完事了。”庄小雨说。
“都跟走马灯似的换了不计其数,也没见你刷过油,这是和谁相亲去,莫非是市长的女儿。”
“成了一定告诉你,别打听,暂时保密,你看刘淑君都有男朋友了,你知道吗?”
“你都不让我打听,别说她了,我上哪知道去,你们好的都染起头发来,我可比不了。”
“刘淑君,你说吧,我说不合适。”
“认识时间不长,刚一个多月。”刘淑君不紧不慢的,在庄小雨的头上寻找着白色的发根。染头发是不能接触皮肤的,这是个细致活。
“在哪上班?”
“市公安局。”刘淑君虽轻描淡写,但我听出了那份从容,那份不经意的自豪。
“哦,还是公务员,不错不错。”刘淑君终于有了归宿,我应该高兴才是。
这时张大路系着电工腰带风尘仆仆地闯进来,好像挎着王八盒子枪。
我一见他就来气,一年到头,指标下来了,现在也转正了,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而丁娜调动的事,好似被打入冷宫,无人再提。
“李主任也亲自驾到。”
我发觉张大路是在跟我说话,我本来不想搭理他,但这个称呼着实让人气愤,这不是在恭维我,这是挑衅我,磕碜我当不上办公室主任。
“我就一办事员,可不是什么主任,你这么瞎叫,小心主任听见了不高兴,还以为我自封的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没外人吗,以你的能力,早晚会是办公室主任,我叫的没错,咱们走着瞧。”
“跑这干嘛来了,又看上哪个姑娘了。”庄小雨说。
“总台有个筒灯坏了,我让她们报修的,来的还挺快。”
“总台的事就是大事,不能耽搁,接到报修,我们必须第一时间赶到,这不修完了,给刘经理说一声。你们先忙着,我还有活,有时间到我们那儿坐坐。
庄小雨笑着说:“知道了,哥们。”
庄小雨什么时候跟张大路成了哥们,要不张大路敢说都不是外人,看他熟络的,好像我成了外人。
刘淑君说:“完事了,都刷了个遍,你在凉一会儿,让头发吸收一下,我去换衣服了。”她转身进了更衣室。
“知道哥们为什么着急吗?”
“再不找对象,毛都白了。”
“跟你说正经的,我听说马上要福利分房了,只有结婚证的才能分到房,而且这是最后一趟末班车,再不抓紧就没机会了,敢情你结婚了不用担心,我可不行。”
一到利益面前,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我基本知道一点分房情况,96年开始实现公有住房改革,单位99%的房子都出售给了员工。后来姜总上任,又在宿舍区重新盖了一栋家属楼,一共两个单元16户。当时用的售房款,由于资金有限,经领导批示,同意暂缓缴纳城市配套费,因此审批一路绿灯。目前这栋房子的举架已经建成,全部混凝土浇筑,据说能抗八级地震。
房子虽然有了,但是分房方案还没出台,毋庸置疑,单身汉肯定没房,庄小雨这才着急,他不能再鸡飞蛋打了。
我说:“分房方案由书记牵头制定,而且咱们属于刚上班的,工龄短,肯定分不上新房,可能要大轮班。但甭管什么情况,确实先要结婚才行。”
“要不哥们着急了,明天见的这个女孩特棒,盘儿特靓,假如能成,就她了,我还从没为相亲染过发,这都是房子催的。”
“你也够潇洒的,差不多就行了,见好就收吧。”
我一辈子就找丁娜一个,我上哪说理去,不过我没觉得自己有多亏。
“你也得抓紧,张大路都转正了,你媳妇到底有戏没戏,你跟领导咋说的,上礼了吗,要知道各路神仙都要打点,小鬼儿也不能少,这年头不花钱是办不成事的。”
“这不是钱的问题,也不是我舍不得的问题,张大路的父亲没了,那是硬条件,我比不了。”就是想花钱,也等有了眉目才能使劲,现在我只有等了。
“那你们不能老这么分着呀,要换我,早急死了。”
“要不你头发白呢,你看我,黑亮黑亮的,比打了金鸡鞋油还亮。”
“滚你大爷的,还不定谁急的火上房呢。”
刘淑君换上工作服,从我们身边过去,“你们哥俩待着,我去前台看看。”
“谢谢妹子,改日请你吃饭。”庄小雨见刘淑君走远了,又说:“当初你找刘淑君该多好呀,扯了这么远的淡,还不知拖到猴年马月,自己活活把自己套死了。”
“我找她,人家未必看得上我,现在说这个有啥用,实在调不过来,我就调过去呗,在哪干不是干,都是为革命添砖加瓦。”
“说的可容易,你妈能放吗,西北那个地方鸟不拉屎,你愿意去吗?别意气用事了,该出点血就出吧。不说这些,你等一会,我洗干净,咱们去大路那溜达一圈。”
“我不去,你去吧,他是你哥们,不是我哥们。”
“没遇见事,你不知道,大路这人特讲义气,在单位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你千万别走,我冲个凉就出来。”
说了半天,我也累了,走到前台,坐在对面的休闲椅上,刘淑君在打电话,服务员送过来一杯水。
我们宾馆每年都雇用200多个女服务员,大部分是本省各大院校的实习生,所以家都是外地的,从当地招雇的服务员只占一小部分。
近水楼台先得月,成也庄小雨,败也庄小雨。到最后他也没选上一个中意的。我也曾经近水楼台,到现在只能水中望月了。
据我所知,庄小雨曾经处过几个对象,还麻烦张大路他爸,去给未来的老岳丈送露露,但都因为女方家是外地的,庄小雨父母不同意,后来就黄了。
所以他没有我这么执着,坚决要娶丁娜,可是丁娜却不明白我的苦心。
在庄小雨眼里,我虽然结婚了,但跟单身汉又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