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见大树下正停着一辆马车,一匹高大的枣红马系在大树下,正低头吃着青草。熟悉的货郎正在整理车上的货物。
王怀的马车就是一个小型百货商店,小到针头线脑,大到布匹锅碗,连常用的农具锄镰耙也有。他在各个村庄游走兜售,每隔一月或二十几天就要来一趟。
李氏上前叫声:“王大哥来了。”
王杯笑着说:
“来了,又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瞧你说的,你这还不是为的方便全村人么。”
李氏故意噘着嘴嗔怪道。
“今天需要个啥?”
“我家刘成说要个翡翠烟嘴,不知有吗?”
王怀说:“现在没有,下次来一准给你带来。放心吧。”
李氏低头看到一朵鲜艳的绢花,问:
“这花真漂亮,怎么以前没见过?”
王怀说:“这是才进的最新的式样,你哪里见过。”
李氏拈起一朵插在鬓上,眼睛在车上睃巡找镜子。
王怀说:“不用看,你戴上它真是美绝了,好像专为你定做的一样。”
李氏还是拿起镜子摇头扭颈看了看,很是满意,问:
“多少钱一朵?”
王怀说:“管它多少钱呢,你戴去吧。”
“哪怎么行呢,不是亏你了吗?”
“大嫂说哪里话,我不是每次都来麻烦你吗。”
这时,村中的老太太媳妇们和汉家陆陆续续走向马车。李氏嫣然一笑,说:“我去给你做饭,你一会歇晌时过来吃吧。”
东街张散挑了个木锅盖,问:“掌柜的,我没现钱用粮食换行不?”
“行,你给一升豆子吧。”
“我只有玉茭。”
“玉茭也行,得一升半。”
“太贵了,少点。”
“兄弟,没多要,都是熟人。利薄的很,也就是一文两文。”
南巷李寺挑了个烟杆,拿在手里颠来倒去爱不释手,王怀看到了说:
“老哥看上了,有眼力,你瞧这嘴这锅,还有杆子多细致。”
“好是好货,就是手头有点紧,赊着行不?下次你来时再给你,我就住南巷。”说罢用手一指南巷。
“行,老哥大号?”
“我叫王武,村里人都知道。”
“错不了。咱村里人都实诚,短不了你的。”
周围的人都帮腔。
王怀拿出笔和本子,将王武的名字记了下来。
“王掌柜真是好人。”
……
后晌刘成从地里回来,看到王怀来了,特地割了二斤羊肉,小菜园里各种蔬菜都有,采了棵青菜,摘了黄瓜,嫩葫芦,地里拔了萝卜。李氏自是洗净切片。
李氏说:“忘记买豆腐了。”
刘成说:“我去捞。”
“够了够了。”王怀一把拉住不让买。
王怀自然不愿意白吃刘成的,从车上酒桶里轻轻舀了最上面的一层酒,灌到一个坛子里。
大凡商贩们卖酒都要在里面兑水,酒轻浮在上面,所以卖的时候总要在坛里搅来搅去,让水酒混匀。而舀给刘成的酒却是上面的好酒。
王怀把一个大坛子都盛满了。刘成厚道地说:
“你舀那么多干什么?”
“你留着慢慢喝,酒还怕陈么,越陈越香。”
刘成问:“这一坛酒多少钱?”
王怀显出不高兴的样子:
“你要说钱就见外了,那咱们就别吃也别喝了。”
刘成听后也就不再说什么,两人推杯换盏,喝着酒吃着涮羊肉,渐渐脸红耳热。
夜色渐浓,李氏对刘成说,少喝点吧,明天还得到后巷帮忙呢。
于是,两个男人听话地停止了吃喝,回房自睡。
翌日,刘成到后巷帮邻居孙五盖房,王怀在村里忙活了两天才离去,到别的村庄游售。
孙五家的地基已经打好,现在的工作是筑墙,土已经洇湿翻好,两头立好挡板,两边横起木板固定住,众人向里铲土,两个人一组打夯,刘成提了把石锤站到上面用力锤打。随着不断夯实增高的土,需不停地上调两边的板子,再添土再夯实,墙就一点一点升高了……
刘成在后巷连着帮了几天忙,早去晚归,格外卖力,主家甚为满意。
第五天早上,村庄刚刚醒来,突然,一声高亢的悲声划破了村庄的宁静。
刘成家里传出李氏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来人啊!……刘成啊,你怎么啦……”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像一阵阵警报在村头响起。
听到哭声,两边的邻居不论男人女人不约而同地跑了进来,大门还栓着,响起雷鸣般的咂门声。李氏打开门,瞪着惊慌失措的眼睛。邻居问道:
“咋啦咋啦……”
“他,他……”
李氏用手指着屋里。众人跟进屋,看到刘成直挺挺地躺在炕上,脸色灰白,像睡熟了还没醒来一样,李氏又是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天喊地。
“刘成媳妇,怎么啦?”
李氏,人生得有几分姿色,从外村嫁来已有几年了,只是一直没有生养,所以看上去细皮嫩肉的还像个姑娘家。此刻衣衫不整,头发零乱,他揉着眼睛,结结巴巴地说:
“平时早晨,他都是早早就起床,今天却迟迟不起,我唤他他也不应,一推他才发现全身冰凉没了气。”
这时又有一些近邻涌来,村里人对刘成的死极为震惊,孙五也匆匆赶来了,怎么也想不到昨天还生龙活虎一般,早上怎么就突然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