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肆第一次见到这位活泼开朗的姑娘是那天的晚上八点半,酒吧刚开门,仇肆也刚醒,还没吃早饭。
“Revive!”一句充满元气的口号让仇肆从厨房里探出了头。像是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仇肆甚至都怀疑叫那一声的是不是另有其人。姑娘看到了仇肆,保持着那张厌世脸,身体却开始有了些律动。得,又是个奇奇怪怪可可爱爱的客人。仇肆突然涌上一丝困意,伸了伸懒腰,试图向这位小姐传达自己刚睁眼半小时的讯息。
“早上好,要吃早点吗?”仇肆调皮的一问。晚上八点半的早饭局一般人可真参加不了。每天这个时候,客人寥寥酒吧清净,仇肆就自己做点早饭填填肚子,毕竟总不能空腹喝酒。“那早点...有些什么?”仇肆被姑娘迟疑且认真的反问逗笑了,他用眼神拥抱着这个外表处子心有脱兔的鬼马精灵,心中有种糯糯的冲动。
“是个有趣的主儿。您要是真来这儿吃早点的话,我可以从冰箱里拿点纯牛奶给您加加热,然后再帮您做份儿煎蛋卷,Omlette。开酒吧的不免昼夜颠倒,我也老实跟您说我8点刚醒,从楼上火急火燎赶到店里,平常给自己做的早餐也便是这些,”说到这,仇肆的肚子发出了“咕咕咕”的声音,“害,您看我这诚实的肚子哈哈哈...今儿我看这人也少,咱那跑调的驻唱也没来,不如一起清净地吃个早饭?若您以后常来,想吃啥就给我写个条儿留个言,我下班去买,晚上等您来给您做便行。”仇肆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从吧台角上拿了一板便签,邀请姑娘入座。
姑娘缓缓露出酒窝,晕开了和煦的笑容。“谢谢您内!有劳了老板!我要...京腔鱼老板嘻嘻嘻...”
“好嘞,我记个一笔,京...腔...鱼!6点下班,正好能去给您整点新鲜的。以后有空的话带朋友来玩哦,我去热牛奶了,稍等哦~”仇肆送给了小姑娘一个wink,撕下便签条,贴在了吧台壁上,一堆贴纸的正中央。
仇肆与他的早餐伴侣的第一餐,如他所说,是他的老两样,温牛奶与煎蛋卷。每当仇肆想抬起头问姑娘些什么,总是能看见她一声不吭的切着煎蛋卷的样子。很多人都是看起来不太好接近,但内心始终保持着热情和澎湃。姑娘虽然没有说话,但刀叉在切煎蛋卷时的来回摆幅却极具节奏感,轻盈而欢快。
他想说出口的话被一口温牛奶冲回肚了。回想这些年,见到的那些形形色色的顾客,都是在酒桌上碰出来的。他了解每一个和他说过话喝过酒的客人,他们的故事都是被他一点一点勾出来的,是压在他们心上最沉的那颗巨石,又或是在他们脑海中最欢腾的百灵。但这次可不一样,这是六年以来第一次仇肆吃早饭的时候有人陪。碰的不是酒,而是热牛奶;吃的也不是菜,而是煎蛋卷。为什么要把酒桌上的那一套搬到这来呢?仇肆笑自己沾了一身市侩气。这位姑娘叫什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那张冷淡的脸是不是给她的生活带来不适,或许身份是不是一位学音乐的大学生等等等等,这些都是留在仇肆脑袋里的问号。但此时此刻根本就无需多言,他们正认真地在为这一天添上意义非凡的一餐,在三个框内打上第一或者最后一个勾。她是难得的早餐伴侣,仅仅如此便已经让仇肆心满意足了。至于名字、身世、故事,现在看起来根本无关紧要,大可日后再谈。
瓦辞来上班的时候,正好姑娘站在门口与老板告别。明明“我叫”两个字已经说出口了,听到了瓦辞的脚步声,姑娘的声音又不自觉地弱了下来。仇肆并没有在意这些,只是一个劲的挥手告别。
那个晚上,爱坐在吧台喝酒的老朋友们对那张崭新的C位便签条充满了好奇。“京腔鱼,早点”,这到底是一个标签呢还是一句话呢?京腔鱼做早点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但一个人叫做京腔鱼这件事也不太靠谱,老顾客们议论纷纷。仇肆只是笑着,选择沉默,在此起彼伏的起哄和惊叹中,与他们干了一杯又一杯。
仇肆用的杯子没有洗,所以涌进肚子里又打上来的嗝,既带有酒的苦涩,又有着牛奶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