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伴侣也不是每天都来,来也不一定都是吃早饭,也有可能是预定早饭。
晚上十点,正是酒吧慢慢开始热闹起来的时间,而仇肆已经到了开导一位失业的男青年的最后阶段。他也不多说,只是顺水推舟抛出几个问句,男青年就会开闸泄洪,说尽自身的烦闷与忧愁,最后却总是能以勉励自己的话结尾,这可省了仇肆好多心思。仇肆低头看着手中的玻璃杯,有一阵没一阵的点头表示附和,等青年说完之后,迟疑一会儿,仰头叫酒,两人便能痛痛快快的一口闷。
刚寻思着今天的酒没有点甜味,仇肆就瞟见了那甜甜的微笑。害,这世界上哪来什么厌世脸,只是没有看到过他们开心的样子罢了。仇肆三下五除二,连珠炮似吐出了一堆完全靠经验支撑的鼓励理论,紧接着一杯送客酒,让男青年糊里糊涂却又分外享受的结束了今晚的消愁之旅,心满意足的哼着歌走了。早餐伴侣抱着一堆书,静静地靠在门框上,凝视着与自己吃早饭时不会见到的,一个酒吧老板该有的应酬嘴脸。
“阿肆,我来预定早餐啦!最近想换换口味,韭菜饼与蛋花汤怎样?”她礼貌地拒绝了进店的邀请,一字一句地把预定菜单吐了出来,好在仇肆捕捉到了她的抑扬顿挫。
“嗯~应该是蛮讨喜的搭配,给您安排上!”仇肆看着她一蹦一跳下楼的身姿,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像是台机器存档了一些内容。
她是一名读政法的大学生。这也是仇肆唯一能够确定的内容。
大学应该离这里蛮近,换句话说,伴侣十有八九是位通校生,她的家或者是出租房,可能就在无名小巷这地界。
太阳穴一扭,仇肆更偏向后者。她最开始来肆酌或许是因为屋子里没有像妈妈这样能够为她做饭的角色,受够了泡面和外卖后才决定到这家风评为深夜食堂式的伪酒吧真酒馆来碰碰运气,这次十点多钟来的话,怕是被学业上的什么论题啊实践啊这些东西,或者是心血来潮的超时长夜间自愿晚自修给占了时间了吧。
仇肆甚至还认为她家里也养猫。京腔鱼作为料理出现在餐桌上其实是蛮少见的,这也一度让仇肆伤了不少脑筋;但京腔鱼罐头却是蛮常见的一种食品,一种猫猫爱吃的鱼罐头。少爷向来喜欢吃秋刀鱼,但好像对最近频繁购入的京腔鱼也有不小的兴趣。
第二天晚上八点半,早餐伴侣如约到访。在此之前仇肆特意把少爷从窗台上抱了下来,把它放在了一进门正对着的那张桌子上。
得,肯定是个铲屎官,只不过体型应该没有少爷这只胖橘猫要大。仇肆一面倒着蛋花汤,一面盯着她那双对撸猫有着明显的肌肉记忆却又一时间不知所措的手。
少爷是只不怕生的猫,却很讨厌其他的小动物,酒吧为了满足它这点少爷脾气,规定不让客人带宠物进来。
这么一推,原本有美女顾客来店,多多少少都会做出反应的少爷遇见早餐伴侣时却没有任何响动;现在被她抚摸着,脸上也没有本应有的享受到欠打的样子,倒是看出来几分烦闷,和仇肆和瓦辞想要把少爷拉出酒吧上天台晒晒太阳时所表现出来的一样,其中的原因现在也可以解释得通了:她身上有股猫能够闻出来的同类的味儿。
蛋花汤和韭菜饼上桌了。端起蛋花汤,热气在她的眼镜上起了雾。会大口喝汤的人,必深谙汤能暖心暖胃,并为此感到无上的幸福与满足。
“你,一个人住吗?”仇肆到底是忍不住了,试探性地提出了第一个疑问。
少女像漱口一样在口腔里来回拍打着汤,爽快地摇了摇头,这让仇肆感到了点挫败感。她把汤咽下后,淡淡地舒了一口气。
“还有一只布偶猫。”仇肆的挫败感顿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阿肆,你连我的名字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就先关心我屋子里几个人了耶?”镜片上的雾气已经淡去,她摆了摆镜框,一对冷眼直穿仇肆。
仇肆挠了挠后脑勺,转而开怀一笑:“好了好了,我不会再问了,今天是我没忍住。我们继续安安静静的吃饭吧!”
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根据一点点的生活细节来想象推测一个人的性格以及ta的故事的感觉。这能让他的思维更加缜密,头脑保持高速转动,从而能够在酒吧经营期间保持清醒和亢奋;同时,这也是他难以在深夜里入眠的原因。在夜里,只要一闭上眼,熟悉的脸蛋们就都会出现在他的梦中,曾经发生过的片段,也会一直重复播放。在自己梦中,仇肆也能够从他人的第一视角来重现片段,这些非主观意识的行为总是使仇肆似做梦似清醒地混沌一整晚。既然晚上睡不着觉,白天又没精神,那么就当个晚上不用睡觉的酒吧老板呗。
但好像仇肆的回答和伴侣想象中的不一样。她眉头一缩,咬着银勺,呆呆地望着这位中年男子。“你...真的不好奇我叫什么吗?作为一个陪你吃了那~么久你的早饭的人,你第一句开口问的居然是我一不一个人住,真的有点奇怪诶大叔!”仇肆默默地切着盘中的韭菜饼,分出一小块,叠在了对面的那份上面。
“学习辛苦,你多吃点。难得有这种慢下来清净的就餐时间,我们就别问这问那了呗。像我们之前一直做的那样,安心吃饭吧!”仇肆还是一如既往地用微笑拆解了疑问。早餐伴侣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想想白天兵荒马乱的大学生活,现在的这份宁静属实不容易。
就这样,不用问太多,好好吃顿饭吧。
但...
“如果我真的忍不住想跟你说怎么办呢?”
“下一次吃饭之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