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哥好。”辛欣回头,见是杨军,并不奇怪,如多年好友般自然地招呼着,“陪我跑两圈吧。”
话音刚落,便跑动起来。
杨军收起惊讶,紧跟其后。
变天降温了,夜又深,此刻还在锻炼的只有零星几个人。
沉默不语在翠湖公园干跑了两圈,辛欣才停下来慢走。
杨军暗自佩服。
走到翠湖公园北门,辛欣站立,看向杨军,颇为得意地问:“怎么样?我还行吧?”
杨军老老实实地回答:“厉害。”
辛欣笑着转了话题:“不早了,杨哥,咱回去吧,边走边聊。”
“好的,走吧。”
与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杨军却是自然地适应着,出公园沿马路回小区,细心地走在辛欣的右边。
看杨军没有说话的意思,辛欣主动开口:“杨哥,上次谢谢你们……我上大学的时候,交了个男朋友,我们那时候相处得很好。他比我大一届,毕业时约好一起在南原汇合,谁知道,他刚工作就失联了。那时候,我们除了宿舍电话、QQ,没有别的联系方式……我这几年一直在找他等他,没有消息……那天突然听说他没了……当时有点接受不了…….”
看着远方,辛欣的语气透着淡淡的忧伤,脚步放慢却不停。
辛欣的事,杨军前两天听商贸服务中心徐南主任讲过,今晚她自己大方坦然解释,竟是有点说别人故事的感觉。
“杨哥,徐南师哥让我去照顾老太太,你知道他怎么想的?”辛欣又问,继而自问自答,“徐南师哥的母亲是我高中语文老师,对我很好。高考时,我恰巧被调剂到师哥的母校,毕业后又一心想来南原,老师就让师哥照顾我的。我在南原这几年,一直一个人,师哥应该是想撮合咱们呢。”
杨军岂会不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辛欣却打开了话匣子:“仔细想来,咱俩挺般配的,我从小就被丢在孤儿院,没有亲人;你现在也是一个人。我大学毕业,多少也算有文凭,长相也还好;你呢,条件好,仪表堂堂,当过兵,能给忆总开车,不是一般人……只是,我暂时不想谈恋爱;你才来这工作,老太太又刚过世,肯定没时间也没心情,所以时机不对……不过,既然有缘住在一个小区,有空倒可以小聚……咱俩年龄都不小了,再过三年,如果都还单着,就一起过,好吗?”
好吗?
当然好了。
没有亲人,谁不想有个伴?逢年过节,怎不向往热闹?
……
第二天一早,杨军还在回味昨晚辛欣说的话以及临上楼前给他的那个拥抱,看见苏忆才收起思绪。
“杨哥,我们先去陶瓷厂。”苏忆上车后吩咐,“师父那出新品了,咱们去看看。”
苏忆说的师父,是南原市陶瓷厂的总工程师王家国。
那时,苏忆刚上高中,周末外出游玩时看见王家国在捏泥人,非常喜欢,得知这手艺快要失传了,当即表示要拜师学艺,回家就办了休学,并花钱雇了一批学员跟着学手艺,后来就有了南原市陶瓷厂。
王家国一生就爱这手艺,家里孩子却无人喜欢,亲朋好友左邻右舍也都不感兴趣,遇见苏忆之前竟是找不到传承人。
亏得有苏忆,有了这陶瓷厂,这一生值了,半徒半儿,老人对苏忆喜到骨头里。
杨军自然也是跟着王家国学的手艺,从师父这论,他得管苏忆叫师哥。
……
来到陶瓷厂,直奔王家国办公室,苏忆在敲门、开门的同时,嘴里嚷嚷着:“师父,快让我们看看您的新品。”
“忆总、大军,这么早?”王家国看见苏忆,高兴得眼睛眯了起来,“别着急,去实验室。”
“师父好。”杨军客客气气地回话。
“师父,”苏忆则是噘着嘴,“您不是一直叫我小忆吗?怎么这么叫我?我不习惯。”
“不习惯也得习惯。”王家国板起脸,“怎么?别人能叫,师父就不行?”
“当然行了,可我还是想让您叫小忆啊……”
“不管叫什么,都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咱爷俩随意就好。”王家国扬起了眉毛,说道,“‘忆总’这两个字很好听,师父也想赶赶时髦,以后就这么叫了。”
“啊,师父……”
“啊什么啊,师父的话不听了?”王家国提高了声音,“我说忆总,还看不看新品了?”
听到新品两个字,苏忆不再纠结师父对自己的称呼,忙说:“看看看,走嘛,师父。”
……
王家国有自己的专用小实验室,独处钻研用,除了苏忆,别人不能随便进入。
所谓新品,是一整套的椭圆小挂件,古典又透着灵气,挂件下面刻着数字。
“哇……挂件,好特别,1、2……天,除了数字,这几个图案连起来也是一幅画啊。”苏忆激动地问,“师父,您怎么想到的?这么厉害?”
“这可不是师父想的,师父老了……”
不等王家国说完,苏忆便抢着说:“师父,您不老,正当年。”
“哈哈哈,还是我们忆总嘴甜。”王家国哈哈大笑,继续说道,“不是师父的灵感,是无意间看到的一个配饰,觉得很特别,琢磨改出来的款式,先试着做出一套来。不知道会不会侵权,你得给落实一下。”
苏忆满口答应,招呼杨军一起研究。
杨军却是愣了,这挂件,在他眼里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似曾相识。
越看越觉得熟悉,满腹疑虑,却只能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师父,这个确实特别,您是从哪看的?”
“前几天,王辉他们出去玩,天安门人多,拍的照片里旁边陌生人身上戴着的,我让王辉在网上搜了这个东西,没有任何信息。市面上没有,试着改了改思路,人家那本来是方形,我给换成了椭圆的,图案也做了变化。”
王辉是王家国的儿子,在南原市自来水公司上班。
苏忆笑了:“师父,这回辉哥立大功了。”
王家国摇摇头,“还不知道人家这从哪弄的?万一是家族传下来的,愿不愿意让咱改?要是从别的地方买的,咱算侵权吗?关键是那姑娘在侧身看别处,根本看不清脸,想找都不好找……我说忆总啊,这个必须得落实好。”
“没问题,师父,交给我。”苏忆问,“师父,辉哥的照片在哪?”
“在这……”王家国打开一个抽屉,“我让你辉哥多洗了几张,办公室放了张,这放了一张,回头给你一张,你想办法找找这个人。”
看着照片,苏忆感叹着:“师父,您老人家可真行,我们看这张照片,就只看辉哥他们,再不就觉得人真多。您居然能找到灵感、商机,徒儿服了,服了。”
继而又出着主意:“找这个人肯定费劲,我觉得找人的同时,可以先把产品推向市场,让对方联系咱。不管是她们家的,还是她买的,要是在市面上看到您这产品,总有人会来找,甚至想告咱们吧。马厂长在吗?他什么意见?我给法务部打电话,一起过来商量商量,是不是可以先做个公证,给对方留一部分利润。这么好玩特别的东西,就该推向市场嘛。”
苏忆打着电话,随手把照片交给了杨军。
照片上,王辉旁边,众多游客中,身穿蓝色上衣,歪着头完全看不到面部形象的年轻女性,杨军盯着她的挂件,牢牢锁住对方轮廓,凭他的天赋,若迎面走来,有七成把握能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