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苏忆的不悦，孟克明没有多问，放下电话立即调查。
好在今天没有外出，人在南原，调动资源相对方便，在苏林午休醒来之前，他便查清了车辆归属单位、司机、近期行程等相关信息。
“临城飞达商贸服务公司的车，司机是孙振刚老总的小舅子，上午跟着孙总在南原的。他们公司是咱们多年的一个小供应商，在3A级名录里。”孟克明介绍，“杨军没有透露任何消息，目前还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要不要……”
“不用了，”苏林打断了孟克明的话，放下手中的资料，拿起手机，“我问问。”
响了七八声，电话才通，苏林调侃：“午休还没醒？”
苏忆悠悠地说：“哥，说正事。孟哥帮我查的怎么样了？”
“好，就说正事，什么情况？”苏林问，“这是咱的一个供应商，正投标……”
不等苏林说完，苏忆便截过话，发狠道：“不管，让他出局。”
没有犹豫，也没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林答应着：“好，听你的，永久出局。”
…….
得益于世代相传的良好家风，苏忆虽年轻，又极为受宠，为人却向来温和礼貌，处事虽会任性却并不骄纵，这样直接给供应商“判死刑”可是第一次。
3A供应商，应是综合评价的结果，站在商业角度，绝对错不了，只是人尚有多面，何况企业？
虽然或许会有误会的可能，也有可能是赶巧了，只是弟弟发话了，苏林哪管这么多？
安排孟克明办好了一切，苏林问：“孟哥，你是不是觉得我也冲动了？”
孟克明摇头：“我们对供应商的了解多半片面，忆总肯定有他的道理。”
端着茶杯，苏林站到窗户旁，看着外面：“人这一生，要学会收敛，要权衡利弊，能屈能伸。这么多年，父亲和我，为了苏为，为着所谓的利益，迁就他人，说过太多违心的话，又放弃了太多，的确是身不由己……有时很生气，逼自己忍着、看开，那滋味不好受，什么胸怀、眼界、有得有失……不过是自我安慰，也是另一种阿Q精神……我发过誓，能力范围内绝不让小弟受委屈，不让他世故……既然有能力，护他任性洒脱有何妨？……即便有‘捧杀’嫌疑，也没什么……”
孟克明安静地听着，很理解苏林这种心情，世间向来如此，对自己的亲弟弟，太过好，也会被有心人利用。
只是，南原苏家，从中医世家到今天的商业大家，何惧外人多说？
……
临城飞达商贸服务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孙振刚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半天时间，竟体会到了坐过山车的感觉。
公司创始人，第一大股东，多年来，他自认兢兢业业，商路不易，能够跻身苏为供应商，每年巩固于3A名单，众多业务中分一杯羹，足够他们这样的企业生活了。
精心做方案，较低利润报价，投标南原职业技术学院新建实验室设备采购项目，已开标评标，内部消息应是中了，只待下发中标通知书。
只是上午才得到的内部消息，高兴没多久，突然接到电话，告知他们出局了。
两千多万的项目，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认真准备了这么久，摸着良心费心做的业务，怎么就突然出局了？
“我们是公平投标，没搞歪门邪道…..上面的意思？哪个上面？是政府插手了吗？咱们学院不是苏为的吗？不一直是招标委员会定的吗？怎么还听政府的？不是政府？那是谁？能不能帮忙了解一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刚从南原回到临城，孙振刚又急忙杀回南原，从没有过的情况，电话里什么消息也得不到，他必须得知道为什么。
……
多年合作关系，也了解孙振刚的为人，想知道原因，只能找孟克明。
“苏总，飞达的孙总托人想知道原因……”孟克明汇报，“孙总一向口碑不错，帮忙打听的人不少。”
“让他们自己想想今天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苏林话锋一转，“通知招标委员会开个会。”
……
干了什么？
飞达人不多，今天大部分都在公司，在外有数的几个人都表示一切正常。
孙振刚绞尽脑汁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他今天来南原，相对规矩，没有走访送礼，没有违反招标规定……
“到底怎么回事？壮壮，你帮我想一想，今天咱们一路没什么吧？”孙振刚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壮壮，上午我喝茶的时候，你自己出去了一趟，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林壮壮是孙振刚的小舅子，不是外人，第一次看姐夫这么着急，一个镜头浮现在眼前，话有些紧张：“我为了赶时间，差点撞到一个老太太……不过，我真没撞到，绝对没撞到。”
“在哪？那个老太太是谁？”虽然觉得因为这个原因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可这是唯一听到的小插曲，孙振刚不敢大意，急忙赶到林壮壮说的地方，好在是城市主干道十字路口，有监控，四处托人找关系，看到监控，查到老太太信息。
…..
这是一位小学退休老师，看两人拎着大包小包，老太太满是不解，听明来意，才恍然大悟：“没撞到我，真没事。不用这么在意，不过，我多说一句，小伙子你不该开口骂人。”
“骂人？”孙振刚一愣。
林壮壮也傻眼了，他没骂老太太呀，不过瞬间就心虚了。
“人家在停车等我，你不应该骂人家，是不是？”老太太又说道，“小伙子，我猜你是有急事，可再怎么着，过十字路口还是要注意安全，慢行才是，更不能骂人，对吧？东西你们拿着，我真不要，希望你们以后多注意就好。”
……
林壮壮给姐夫开车，时间久了，难免狐假虎威，只是到了这南原，多少会有所收敛，可前车磨磨唧唧地影响速度，忍不住“路怒”，何况那是一辆极为普通的车。
他多少有些不服气：“姐夫，我去找这个司机，给他赔礼道歉，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记恨咱吧。”
监控里那辆破吉普是苏为集团的车，是忆总司机的车。
这消息，是公开的。
可忆总司机，外人岂敢随意去找？
传说中的忆总，苏家对其重视程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孙振刚摇摇头：“别去了，就这样吧。”
再不甘心，也知道一切已是定局，这样或许最好，贸然找上门，谁知道还会怎样？
吃一堑，长一智，只是这代价对他们而言，太大了！
……
站在招标委员会的角度，综合分析，这细节可以忽略不计。
可是，苏林提出：供应商考评中“文明礼貌”这一条加分。
多年供应商，竟因为司机小小的举动、随意一句话，永久出局了。
虽是偶然事件，可真的只是偶然吗？
……..
飞达公司的遭遇，杨军并不意外。
在车上，听苏忆拨出那个电话时，他便料想到可能的一切，随后也曾试着劝说几句，却差点火上浇油。
今天外出，他开着那辆普通的吉普，若是奔驰或宝马，招奥迪司机骂的可能性应该会小点。
那句脏话，他置之不理，可当时开着窗，苏忆坐在副驾驶，听得清清楚楚。
那句脏话，透漏着个别有钱人的高傲，苏忆岂能忍？
若非当时急着赶去医院，车上又有外人，当场就该发火的，硬生生等了那么久，也是难为了。
……
飞达公司只是一个插曲，苏忆出口气就好了、就忘了。
对杨军而言，更是如此。
保护苏忆的同时，他会忍不住想去关注辛欣，只是一周后才在翠湖公园锻炼时看见她。
这次，他终于鼓足勇气，上前打招呼：“辛欣，你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