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这是我第一次做有关他的梦。
梦里四面都是高高的红墙,一条条走道长得让人看不到尽头,我在里面摸索着,看到前面有几串糖葫芦,像是被人大力的摔在地上,碎的七零八乱。我走上前去看,突然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回过头,一串玉佩被摔在地上,散落成几块。有人从黑暗里走来,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脸。他拾起一块玉佩碎片,抬起头看我,竟是归寻的模样。与往常他见我一样平常,只是一对眼睛在光亮之下还是如同星子一般好看。他拾起那碎片慢慢的向我走来,眼神渐渐变得淡漠,厌恶甚至仇恨。我被吓到,不停的往后退,他一把抓住我的下颚逼着我把那半块碎片吞下去,我不停的挣扎,猛地就醒了过来。
明明是秋末之际,我却被吓得出了一身汗。烟儿听到动静,快步的跑过来,衣服都未来得及披好,看我惊魂未定一脸的汗,急忙找来干手绢给我擦汗。“小姐没事了,做了个噩梦,没事了。”她扶我躺下来,给我掖好被角,“刚出了汗,快捂一捂,不然要伤风的。”
我捂了一会儿,才慢慢回了神儿,实在是奇怪我为什么会做这样可怕的噩梦,我看着头顶檀木色的床帐,再没有了睡意,一颗心砰砰的直跳,只感觉一闭上眼就又会浮现出最后归寻那张骇人的神情。烟儿披了件毛披风裹着,坐在我旁边轻轻的说话:“小姐,现在才是寅时,还早着呢,再睡一会吧。”“烟儿在这守着您。”
说罢,她轻轻的拍着我的被褥给我定心,我渐渐的平静下来,可怎么也睡不着,反倒是刚刚除了冷汗,现在只觉得浑身冷,只冻的我发抖,可身上盖的被子一点都不薄。
“烟儿,你和我一起睡吧,我有些冷。”我敞开一面,示意她躺进来,烟儿反倒为难的看着我,“小姐,这不合规矩,烟儿不能…”
“什么规矩,小时候我们总在一起睡觉,怎么长大了,反而生疏了?”
烟儿还是有些犹豫不决,终于她点点头,像小时候丫头片子一样朝我笑,然后狡黠的钻进被窝里掖好被子,还把胳膊搂在我的腰上。
记得小时候,我们总这样睡,白天不能过多言语无忧无虑的,就憋着话到晚上睡在一起一股脑的吐出来,不论我们睡得多晚,她第二天总能按时起来然后再叫我起床洗漱。我总爱挠她的痒痒,她也不甘示弱经常挠回来,然后听见管家婆子在窗外狠狠的咳一声之后赶紧噤声捂着嘴偷笑。
小时候总是那样无忧无虑,可长大之后,我们之间的主仆规矩也越来越分明,我从来没有按奴才的意思看待她,可她觉得,她只是一个小姐身边的奴才而已。
关于归寻的梦一直在纠缠着我。那块他一直随身携带着的玉佩在我脑海里浮现了一遍又一遍。恍惚间我觉得有人在摇晃我,可我拼尽全力,怎么也睁不开眼,只觉得身上异常的滚烫,头痛欲裂。我听见阿玛额娘的声音,又听见另外一个苍老而又陌生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向他们禀报,我又听见烟儿在旁边急急的叫我,微微啜泣。
当我再次醒来时,外面日上三竿,我的头也不像原来那样痛了。烟儿从外面端了药过来,看见我睁着眼,立马喜极而泣:“小姐,您终于醒了,”她慌忙把药搁在桌子上,说着:“您先躺着,我去叫老爷和夫人……”话还没说完便急急的跑了出去。
阿玛和额娘匆匆的赶过来,一进门便将我围成了一团。“初言,你终于醒了,额娘担心死你了,”“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额娘趴在我身上痛哭流涕,阿玛在身后心疼的看着我。
我拍拍额娘的背“额娘,我好多了,没有哪不舒服。”我忍不住问她:“我这是怎么了?”
旁边的阿玛愠怒道:“你还好意思说,肯定是这段时日你贪玩染了风寒,足足昏迷了三天,大夫开的药也不管用,可把我和你额娘急坏了。还是太子殿下宽宏,听说了你得此病,派了太医赐了药才救了你一命。”
我听得昏昏沉沉的,但也听明白了,我染了严重的风寒,是太子殿下派人救了我。可太子之位不是空着的吗?难道?我问阿玛:“太子殿下是?”
“两日前陛下一纸诏书诏告天下,封七皇子宋央宁为太子,入主东宫。”
我不由得震惊,没想到封太子的事情来得如此之快,或许是陛下真心接受了群谏的朝臣,也或许是另有所图。古往今来,高高在上的帝王是绝对不会允许有另一个人比自己更适合民心,即使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会有所忌惮。可现在不过两三天的时间,那个沉稳谋略的七皇子稳稳的坐上了太子的位置。
我的身体一天一天的好起来,到底是皇宫里的药,吃下去总比寻常的要见效快。只过了几天,我已经可以下床走动到院子里晒太阳了。我也从家丁口中得知封太子之事更完整的全貌。自那日陛下与七皇子单独谈话之后的第二天夜里,也就是我做噩梦的那晚,一道圣旨被悄悄拟定,于群谏后第三日卯时在大殿宣读,毫无防备。
七皇子宋央宁为太子,九皇子六皇子被封亲王,其余各子也都加封为王,朝中一片哗然。
我也觉得应当是七皇子为太子的,毕竟眼下即使是在我心中他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我始终想不通的是,他是皇城中的人,以前是尊贵的皇子,现在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怎么会理会我这一个小小的朝臣之女的死活?可我左思右想,只能想出他可能是感激我父亲联合众臣助他登上太子之位吧,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理由了,也或许这位太子殿下并不是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有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