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赵书郁行走,离开了长安城的喧嚣,此地离长安不远,只一湖之隔。
湖四面几排枯树,湖中央一石砌小亭,站于亭中看四面枯叶洋洋洒洒的飘落,湖边的岸上薄薄的结了层霜,独增了一份凄凉的美感。可湖水依然是翠绿的,虽无鱼,但这颜色便是这深秋中最美好的一方景色了。
“我无事沉闷时,总是一个人来此地,就那样站着,看着这景色也是烦忧中的一抹闲逸了。”我听见声音回过头,赵书郁背着手站在湖面的长廊上,看着湖天一色,“我还为它去了个名字,叫‘忘忧地’。”然后他回过头,紧紧的看着我,又开口:“在我眼中,初言小姐就如这景色一般,忘忧而美好。”
他突如其来的话让我愣住,如火的目光盯得我浑身都不自在,我看见后面站的烟儿却是一脸鄙夷的模样。空气莫名的安静,我只能打破尴尬“不敢承当,公子的夸赞未免太抬高初言了。”
感受到我的抗拒,他轻咳一声,反应过来,把目光移向别处。
别了赵书郁在回府的路上,烟儿在一旁不停的絮絮叨叨“小姐啊,你看那赵公子油嘴滑舌的,你可千万不要被他迷了心啊!”“还如景色一般美好,那地方枯叶成堆,死气沉沉,他竟敢这么比喻小姐。”“这赵公子真是太过分了……”
我在一旁不禁发笑,这烟儿比我还要操心,不用她提醒,我也不会像她说的被他迷了心。这赵书郁说话礼数分寸得当,可就是给人一种琢磨不透的感觉,那一双眼中,好像计划着千万事,与归寻是极不同的。
想起归寻,已经好些时日没见到他了。在心底隐隐的,已经开始对他形成了一种期盼,期盼哪一天风和日丽的,我在院中与下人一同玩乐,回过头就能看见他对我笑,说初言,我带你出去玩。可我只知道他叫归寻,其他的一概不知,连打听都不知从何问起,我甚至想,他已经把我给忘了。
看我失魂落魄的模样,烟儿在一旁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小姐,您不会真的喜欢赵公子吧?我说他两句,你就不高兴了?”
我怔了一下,跳起来打她的肩膀,烟儿被我追的乱蹦,我还挠她痒痒,“让你乱说,我才没有喜欢他呢!”
烟儿又说:“不是喜欢赵公子,那就是喜欢别人了!”她边跑边躲,眼睛忽的一转“难不成是上次送镯子的归寻公子?”
我被气的红了脸,站在原地直跺脚,烟儿又嘻嘻哈哈的来哄我,摇着我的胳膊:“对不起嘛小姐,喜欢一个人没什么的,只要你不喜欢赵公子那样的人就行了,烟儿很支持你和归寻公子呢,只是不知道这归寻公子是何模样!”
什么呀,明明只是泛泛之交而已,被烟儿一说,却好像真与归寻有点什么的。就这样想着,我只觉得脸上热热的,抬手去摸竟有些灼热。烟儿在旁边憋着笑的模样:“小姐这是脸红了吗?”
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一般,我的心竟也开始咚咚的跳起来,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一连串的反应都太过奇怪。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他了?
这可不行。
我急忙对烟儿说:“烟儿,你可千万不要胡说,被阿玛知道可是要说我不守女儿家规矩的。”
烟儿立马大力拍了拍她那柔弱的胸脯,用力过大呛得她咳嗽了好几声:“小姐你就放心吧,烟儿一定会守口如瓶,一定不会让小姐受罚的。”
烟儿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自然是最信她不过的。至于归寻,我不知道对他的那种感觉叫什么,是爱吗?难道三言两语的也叫爱?最多也只不过是只见过几面的相识罢了。
皇城中的局势,好像比我想象得要严肃的多。
皇上虽龙颜大怒,废除了三皇子的太子之位,可毕竟三皇子也曾是皇上最器重的一位。废太子之后,太子之位也一直空着。谁也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只能在背地里暗暗眼红这东宫之位。有人猜测,下一任太子的人选要么就是九皇子,要么就是七皇子,两位都是除了三皇子之外皇上还算喜欢的。可在这个节骨眼里,几方势力谁也不敢先出头,天子之心不可测,谁也不知道将来皇上会不会让三皇子重回太子之位,在这个节骨眼里毛遂自荐,先不说猜不猜得透皇上的心思,再扣上了个谋逆先太子的罪名,那可就是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阿玛也曾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说:“如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道理一样,太子之位也不能长久的空着,拖得越久胜算越小。九皇子生性毒辣,五皇子六皇子不喜霍乱,众多皇子中只有七皇子才最适合这个位置。”
七皇子表面和善,第一眼看不出什么波涛汹涌,总是对人笑嘻嘻的。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那张笑脸下心里藏的是什么,无数的阴谋诡计都被一笑带过。表面上不争不抢,心里谋划着的,背地里做的可以把全天下都收入囊中。阿玛说:“这样的人看似无害,其实是最可怕的,可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是座上的太子之位最好的人选。如今太子之位空着,众臣都力荐七皇子,唯独七皇子却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阿玛背着手,在窗台那儿不住地叹气:“他不动,我们去举荐他,触了天威便是死罪,殃及他也不只不过是削去位分。不触天威他便理所当然坐上太子宝座,而这一切都是我们这些大臣拿命赌的。”
我虽不是很懂这朝堂之事,但从这些时日这些桥段中,可以体会出其中的凶险。我没有能力去做什么,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祈祷这一切都随了阿玛的意愿。想来真是愚蠢的可笑,纵使是命数,无情的帝王家也从来不会如一个一介女流的意愿。
寅时的时候,我家里陆陆续续来了两三位大人,穿着官服,即使他们步子很小心以免被人察觉,但我还是被他们惊醒。我透过窗子往外看,个个脸上都是凝重的表情,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我想了想,应该就是今日要举荐七皇子了吧。他们由人领着,直奔我阿玛的书房里去,然后悄悄地关上门,一点声音都传不出来。
我再也睡不着了,靠在床槛上,想着他们此刻在商议什么?心里又是怎样的心境?那位让阿玛都为之敬佩的七皇子又是怎样一个人?我不由得想起归寻来,想起他那样爱笑的人,跟那老谋深算的七皇子简直天差地别。
约莫快到卯时的时候,守门的小厮去敲书房的门,然后进去通报。我看见阿玛为首先走出来,其他人乌压压的跟着他出来,直逼的人喘不过气来。
天大亮的时候阿玛还没回来,宫中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和额娘只能先用早膳,我却一点都吃不下去,吃在嘴里如同嚼蜡,没一点味道。突然小厮急匆匆地跑进正堂,嘴里喊着:“大人回来了,大人回来了!”阿玛恰好这时从府外进来,脸上看不出什么悲喜,甚至和往常一样。
碍与礼数,我没有立刻冲过去问阿玛,阿玛看我盯着他,一脸询问的模样,朝我摆摆手:“先用膳。”我急匆匆的用完膳,只想迫切地知道今日朝堂上的事。
从阿玛的口中我得知,今日群臣举荐的事情好像并没有太大的风波,除了九皇子党羽不服提议争议微弱之外,好像如皇上意料之中一般,当大臣们群集举荐七皇子时,皇上的意思大致就是认同,朕也觉得应该这样,但朕还想好好的考虑一下。随后退朝,皇上屏退其余人等只留下了七皇子,没有人知道偌大的金銮殿皇帝和七皇子两个人说了些什么,如同那夜皇帝急召三皇子去太和殿一般一样让人充满猜想。
都关乎于天下,变之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