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对上我的目光,他的声音沙哑不堪。
嘴唇颤抖了几下,我终是没绷住,拼尽全身仅剩的力气抱住他的脖子,他也飞快的搂住了我。
我扑在他肩头放声大哭。
我知道我自己很没用,我根本做不到,我那么信任他,我已经习惯了去全身心依赖他的日子,就像是鱼儿离开水就会窒息,我不能失去他,我也从来不敢想象以后会过上没有他的日子。
所以,那怕他对我有那么一点回转的温柔,那怕只有一点点的迹象。
我都会在他面前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我实在做不到,做不到用这样冷漠的姿态对待曾经最最亲密的人。
而且,这表明,他心里还是有我的,他舍不得我,亦如我舍不得他,不是吗?
我匍匐在他肩头,因为实在是太虚,连带着抽泣,说出来的话也是上气不接下气。
“沈之初,我不想打孩子,我怕疼,会疼……我好怕,能不能,再过几天……”
我哭得含糊不清,你知道那种大哭到说不出话的感受吗?
就像是舌头堵住了喉咙,越是努力想要说话,越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觉得我表现的实在是差极了。
我一开始哭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用手顺着我的背。
这是他的习惯,以前一旦我不舒服亦或者是半夜梦里受到了惊悸,他都会这样抱着我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顺着我的后背。
我一直都觉得,这是他安慰人的独特方式。
也是这个动作给了我勇气,让我说出了那番话,那番连我自己都觉得含糊不清的说辞。
奇怪的是,他既然听懂了。
他没有再顺我的背,静默了良久良久,两只手箍住了我的腰,一点一点用力收紧。
半响,我听见他在我耳边说,好。
虽然沈之初暂时答应了我不打掉孩子,等过段时间再说。
但我知道,这只是个缓兵之计,未来会发生什么,依旧让我无比恐惧。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让我打掉孩子,我也不想知道,有孟嘉欣的例子摆在我前面。
我怕这个答案会让我接受不了,但我知道,沈之初还是有点喜欢我的,那怕只是一点点,如果我加以运用得当,我可以保下我孩子的命。
直到现在,我才觉得,一个一直以来臣服在男人身下而活的女人是有多么可怜。
以前我被爱情懵逼了双眼,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现在我才恍悟,一个怀着身孕身无分文的女人,如果想要逃离这个男人的监控是多么难以办到的事情。
我没有家人,苏星要是知道我的遭遇,除了对我冷嘲热讽,估计也不会给予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而苏曼,她父母对她期望甚高,我不希望她为我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得罪沈家的事情。
那么剩下的,如果我短时间内必须得找人借一笔巨款,外出躲个一年将孩子平稳生下来。
我想了一个晚上,唯一有这个实力帮我的,只有孟嘉欣。
我也知道孟嘉欣告诉我这些事情,一定没安什么好心,可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为了孩子,我没得选。
我联络了孟嘉欣,她告诉我,明天晚上在上次那家咖啡厅对面的高档餐厅见面。
自从那一天过后,我再三保证自己不会乱跑,估计沈之初也是知道我没有这个逃出他眼皮子底下的本事。
并没有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他偶尔会来看我一眼,却总是在午休的时候,在我醒之前,绝对会离开。
他不知道,孕妇虽然渴睡,但像我一样,一天到晚除了睡就没有任何休闲活动的人来说,午休怎么可能次次睡的着?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说实话,我觉得我已经越来越不了解他了。
他曾口口声声说爱我,要给我快乐,却不愿意让我生下属于我们的孩子。
他给我最好的生活条件,对我亦如之前百般体贴入微,却并不愿意再正眼看我一眼。
这一切的一切,让我既痛苦不堪,又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干脆不去想。
我说过,我最大的本事就是去遗忘,如果我每天都记得自己之前痛苦的经历,那我早已没有勇气活到现在了。
翌日,我提前跟高医生说明自己想要出去散散心,他不放心想要跟沈之初请示,我阻止他,并告诉他,是沈之初同意不限制我的。
他踌躇了一下,派了司机跟一个佣人跟着我。
司机开到百货公司大门的时候,我就让他去停车了。
我一直逛了大半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佣人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我让她给我去买杯果汁。
递给我的时候,我故意没拿稳,橘红色的果汁将我一身白裙染花了一大块。
她惊慌失措。
我当场发飙,表示自己不想再看见她,快步走向了一旁的厕所。
门缝里,我看见她果然正站在原地哭,只敢眼巴巴的往这边眺望而不敢上前。
心里不禁松了口气,拿出了出门前偷偷塞在包里的另一套风格迥异的衣服。
出门顺利飞奔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达了那家高级餐厅。
孟嘉欣果然很守约。
在看见我的第一眼,她那冷冷的,像带来勾子一般锐利的眼神将我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她“嗬嗬”一笑:“看样子,过去的一段日子,你过得并不是很好啊。”
我平静的抖抖衣服坐到了她面前。
“再不好也比你好。”
她的脸色果然一僵,好半天才顺过气儿来。
她咬牙切齿:“你这样的态度,就不怕我反悔不借你钱吗?”
“不会的,你之前告诉我那些事的目的,不就是想要我拿钱走人,离开沈之初吗?到现在,只差这一步了,你怎么肯功亏一篑呢?”
她看了我很久,似是在想什么,忽然轻“哼”了一声,将包里上那张支票拿了出来。
“这支票上有五十万,我都可以借给你,甚至不要你还。”
我轻蹙了一下眉头,她怎么会这么好说话。
“难道你就不怕我生下孩子,再回来用孩子绑住沈之初吗?”
孟嘉欣这个女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我不知道,所以有些话,必须得挑明白。
我知道她还喜欢沈之初,从她说起那些回忆时,我就知道了,她不仅很偏执,还很疯狂。
那怕在她的回忆里,沈对她如此绝情,还间接害死了她的孩子,那怕她已成为了他的嫂子,她还是不远万里的放弃自己安稳的生活,漂洋过海只为解决掉他身边所有的女人。
好吧,没有所有,她就是想解决我。
这种女人说的好听点,叫固执,说的不好听,叫做不甘心。
可我和她不一样,在爱情面前,我选择首先保护好跟自己骨肉相连的孩子。
于我而言,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当一个男人逼着他的女人打掉他们的孩子时。
他们的爱情就已经不再那么纯粹了。
一个不负责人的男人,是不可能给女人终身幸福的。
听了我的问题,孟嘉欣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莫名就涌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她缓缓道:“你不会的,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感受到了你眼神里的倔强,那样的强大,那样的生生不息。特别是当我知道了你的身世之后……”
她忽然忍不住,双肩发颤,单手抵着额头笑了起来。
声音越笑越大,直到眼泪都快流出来的时候。
在我疑惑的目光中,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笔直的看紧我的眼睛里。
她的眼睛里像是有一个尖锐的勾子,仿佛要透过我的身体将我的灵魂撕裂。
“洛七月,告诉我,如果你知道沈之初根本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接近你的时候,你会是怎样的感觉?”
我浑身一颤:“你说什么?”
她冷哼:“十六年前那场让你家破人亡的车祸你还记得吗?我听说你被肇事者之一的妻子收养长大,怎么样洛七月,认贼作父的感觉如何?当你知道真相的时候,是不是很绝望!”
我咬牙,握紧双拳:“你闭嘴!”
“呵,我偏不,我不仅不住口,我这次来就是想要告诉你,当年逃脱的另一个肇事者不是别人,正是沈之行,沈之初的哥哥!”
晴天霹雳,我像是被惊雷劈中了一般,僵在了原地。
眼前的孟嘉欣红艳的嘴唇一张一合,在我的眼里,却像是毒蛇张开了血盆大口,吐出了淬毒的信子。
将我腐蚀的体无完肤。
“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之初有多在乎他这个的哥哥,他们的感情有多好我都看在了眼里,正是因为如此,我也是等到之行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才想明白,沈之初他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跟你在一起,他选择在你最无助的时候出现,跟你在一起,根本就是有目的的,他是为了赎罪,赎罪你知道吗!”
“因为小时候的经历,沈之初有多心软你应该比我清楚吧,说他悲悯苍生也不为过,他如果没有那种奉献的精神,他也不会走上精神病医师这条道路,要不是沈之行在我出国前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来为他哥哥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