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叶绚以比他更冷的声音道,“我是谁,很重要吗?你只要知道,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够了!”
“装可怜吗?你觉得,我是那种……”
“装可怜?不是。我是在要挟你。”
“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我是谁!”他冷冷一笑,手上的力道不见丝毫放松,叶绚被他气势所迫,险些打了个寒颤,手腕上的骨头更是发出了清晰的响声。
头上有冷汗渐渐冒出,叶绚却只冷哼一声:“我知道。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你……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额前的汗也越流越多,他的声音已经平静无波,在这样的形势下,显得更加可怖。
“陛下会不会杀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陛下若想杀我,那是轻而易举。我更知道——”叶绚嘴角微勾,淡淡道,“陛下有杀我的理由,却没有放我的理由。”
“哦?我杀你的理由是什么呢?”他冷冷道,心中有一丝古怪的感觉,一闪而过。
“哼!这很简单!陛下杀我的理由是:我先因陛下而遭人胁持险丢性命,后因陛下而被人胁迫进退不能,如今又设计调走刺客,意图借机放走陛下,给陛下一个逃生的机会。”叶绚冷冷地将目光转向他,眼底的嘲讽显露无疑,“陛下堂堂天子,九龙之威,从头到尾竟一直连累,依仗着一个文弱书生,若是传了出去,叫陛下颜面何存,龙威何在?如今既然生机在前,自然要先下手为强,杀人灭口,以绝后患了!”
“你在激朕!”他道。
叶绚摇摇头:“草民的生杀大权,如今尽在陛下手中。草民……如何敢哪!”
“呵呵……你很像一个人。”他松开叶绚的手,轻笑,“那家伙和朕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简直与你一般无二。”
“陛下不想杀了草民吗?”叶绚道。
“尤其是这种揶揄的口吻,简直是出自一人之口!若非你是个男人,今日朕必定要你知道,何谓天威难犯!”他冷冷说完,便走回原地,继续躺下……
“你怎么……”
叶绚话未说完,他竟翻过身去,背对着她了。
叶绚站在原地愣了愣,终于摇头叹了口气:他不想走那是他的事!上天作证!她可是努力过了!
将早已落在地上的野鸡捡起拿去湖边快速地清理好,又飞奔回来架上木架不断地转动着使得鸡身上的温度快速升高……
等叶绚刚要松口气的时候,面前便突然出现一只黑色的影象,快速地向这里跑来。
影子渐近,叶绚皱皱眉惊讶地发现——
“楚……刺客!喂!你……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喂——”叶绚惊讶地看着倒在篝火旁的蒙面人,有生以来,第一次手足无措。
“冷静点!他还活着。”
“那……那要怎么办……怎么办……”
“你也有这么惊慌失措的时候啊!真是叫我没想到。”他环抱双臂,笑道。
叶绚瞪了他一眼,随即转过身去。
“喂——你在干什么?喂!朕在喊你,你没听见吗!你……”
“我不叫‘喂’。我的名字,叫做叶幻然。”叶绚深呼吸几次,终于转过身来,看着他,眼睛里的惊慌,已经消失殆尽,“你的身体既然已经恢复了,那么背着他应该没问题吧?”
“背他?你要朕背这个妄图刺杀于朕的刺客!你这混蛋知不知道自己在所什么!”他一怔,随即大怒。
叶绚却没有理会他,只是蹲下身去,从蒙面人的中衣上撕下块干净布,却不小心翻带了他怀里的一只包裹,她打开一看,微微变色。
“这是什么?”
“盐巴。”叶绚淡淡道,将包裹依旧理好,装入自己的怀里,又转身将篝火上的三只烤鸡包好,便向着湖边走去。
“你……”
“要么,就回去找刚才那个将军来把他带走;要么,就背上他跟着我走。二者择其一,应该不难吧?”叶绚停步脚步,冷冷道,话一说完,她便继续向前走去,连头也没回。
“喂——”
“我说过了,我有名字。”
“叶——幻——然!”他咬牙,“这个刺客是因为你,才会被人袭击的吧?你就这么把他丢给我,难道就不担心吗?你的良心何在!”
“第一,他不是因为我而被袭击的,他是因为你。我之所以让他去买盐,是为了什么,你比谁都清楚。第二,”叶绚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他,“谁说我把他丢给你了?”
“难道不是吗?”
“堂堂的大玥皇帝,一国之君,想要杀了他,或者陷害他,实在太容易了!你不走,却要留下,必然有你的目的。我对你的目的没有兴趣,可是我却知道,你不会杀他——”叶绚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向前走去,“至少现在不会。”
沿着湖边行走了约一个时辰后。
“现在怎么办?”宫浩天将背上的蒙面人向上托了托,问。
叶绚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站了会。
“朕在问你话,没听到吗!”宫浩天觉得自己的耐性快要到极限了。
“向那边走。”叶绚指指前面,头也没回地抬脚便走,“有水的地方应该就有人家。”
“你怎么知……不是吧!你要带着这个衣着可疑的家伙去寻常百姓家投宿?”宫浩天惊讶道。
叶绚没有理他,径直向前走着。
宫浩天喊了她两声,见她始终不再理自己,于是深呼吸几口气,暗暗提醒自己的身份,终于忍住没有和她“一女子耳”计较。
“他伤得怎样?”一条坑坑洼洼的小道前,叶绚停下了脚步,对宫浩天道。
他看了她一眼:“怎么,你终于意识到朕的存在了吗?”
“陛下若是想要做陛下,只管回城去,不必留在这里陪着民……草民一介平民浪费时间。你若要将他带走,我手无缚鸡之力,亦不会阻拦。可是……”叶绚静静说完,看了他一眼,“若是你留在了这里,那就暂时放下你的架子!叶某命贱福薄,不惯与朝中要人相处。”
“好放肆……”
“你们是谁?”宫浩天正欲发火,却被身后一个清朗朗的声音打断。
二人齐齐回头,便见不远处的田埂边上站着个农夫打扮的青年男子,边说边向着他们走来。
“别乱来!”叶绚眼角瞥见宫浩天的一只手缩进了衣袖内,连忙低声道,“先交由我来办。我搞不定了,你再出手不迟。”
“朕凭什么听你的话?”宫浩天冷冷道,虽然觉得一天内如此轻易动怒多次,实在不像自己的性格,可是只要面对着面前的小子,他就觉得自己的情绪极易失控。
“就凭他也是你的子民!”叶绚冷冷说完,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与那青年农夫交谈起来。
宫浩天微微一怔,随即轻笑。
“好独特的书生!”
“走吧!这位……”叶绚说着,转向青年农夫,“不知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哈哈……叫我何三就好!”青年笑道。
叶绚于是点点头,转向宫浩天:“何大哥答应我们在他家里住上几天,等二哥的病情好转,再行离开。”
“二哥?”宫浩天挑挑眉。
“是啊,大哥,你还不快点谢谢人家!”叶绚认真道,一脸的感动,“二哥路上忽染风寒,我们又没有银钱求医。本来我们不是一直担心,若是再这样风餐露宿下去,二哥的身体,恐怕挨不到家了吗?现在幸好遇到何大哥,见我们困难,答应借我们间茅屋暂住。相信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只要好好休息一下,二哥的身体一定很快就能好转哦!”
“是啊!两位公子不用客气!出门在外,谁还能没个难处?今天要不是几位钱财被偷,我何三也遇不到你们这么富贵的人啊!说起来,这可不就是缘分?”何三也热情道,满脸的淳朴。
话多说到这里,宫浩天已经明白了他的“身份”,于是便向着何三点点头,道了声“打扰了!”便与何三一起,将蒙面人给抬进了屋里。
“你这二哥的脸怎么了?”将屋子简单打扫下,安置好了蒙面人,何三提了壶水进来,对床边的叶绚道。
“哦,是这样的。我二哥自幼便体弱多病,这脸上也是因为小的时候得过麻风,落了满脸的疤。”叶绚拍拍宫浩天的肩膀,起身走向何三,“他害羞,所以除吃饭外,走总用面巾遮脸。我大哥这不喜说话的性子,也是那时养成的。如果有什么失礼之处,还望何大哥莫怪。”
“叶公子客气了。”何三笑道,“乡下地方,不错粗茶淡饭糊口,你们不要嫌弃就好了。”
“呵呵……我们哪里是什么‘公子’啊?何大哥叫我幻然即可。今日何大哥肯收留我们,实在感激不尽,哪里还有挑这些的道理?”叶绚喝口水,“只是我看你家境也不是很好,如今凭笔添了我们张口,日子必定更为艰难。所以我想,日后有什么活要帮忙的,何大哥尽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