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山路!
叶绚抬头,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轻叹了口气。
为什么她从来都不知道,大玥境内,竟然有这么多山呢!
“累了?”蒙面人回头道。
叶绚点点头,连话都懒得说了。
“再坚持一下吧。山腰上有片树林,等到了那里,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再走。”蒙面人道。
叶绚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手里提着的——人,轻摇了摇头。
这是一座到处都是石头,连杂草都很少的荒山,因此当叶绚到达那“山腰上的树林”时,看到那满眼的绿色,纵是她再如何镇定,也难免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我!”蒙面人冷冷道。
叶绚接过他手上递来的鸡:“又是野鸡?”
“你还想要什么?”蒙面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将手里的“包袱”重重地朝地上一扔,便向树林深处走去:“我去捡点枯枝,你抓紧时间清理。”
叶绚看着蒙面人的背影,咬牙哼了一哼,便转身认命地清理起野鸡来。
短短几天时间,她这清洗野物,收拾内脏的动作是越来越快了。
“你怎么不逃?”清理好手里的几只鸡,叶绚正要转身,忽然听到身后的人开口道。
微愣过后,她笑着转过脸来,看着地上的人:“逃得掉,我自然会逃。与其担心我,还不如考虑考虑你自己。”
“哦?你看到……我醒过来,似乎一点也不吃惊?”男子道。
叶绚只在他语气停顿的时候瞥了他一眼,随即便找了处平整的地面,将落叶枯枝全都拂开,清理出一快干净的地方坐了,方随意道:“那个刺客刺杀你的时候,我吃惊了;保护你的暗卫忽然出现的时候,我吃惊了;他胁持我做人质的时候,我吃惊了;你的夫人竟然为了我,让那些暗卫退下的时候,我吃惊了;半路上他把我从天上扔下来时,我吃惊了;后来又见到你们,我吃惊了……在‘吃’了这么‘惊’之后,你觉得我应该为看到你醒过来而大惊小怪吗?”
男人惊讶地看着叶绚滔滔不绝地说了好半天,终于回过神来,“扑哧”一笑,却牵动了伤口,于是眉头一皱,忍不住轻“哼”出声。
叶绚放下手里的东西直直地走过来,蹲在了男人的面前,看着他。
“怎么?”男人停住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脸……”
“放心!你的‘脸’上什么问题都没有。”叶绚冷冷道,刻意加重了这个“脸”字,之后不顾男人的面色,续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害我至此!”
男人愣愣地,没有说话。
叶绚冷冷地看着他,忽然一笑,松开了手:“哈哈……开个玩笑而已!怎么,你害怕了?”
“放……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害怕!”男人怒道。
叶绚耸耸肩,转身坐了回去:“无所谓了!你害不害怕,都与我无关。现在我已经自顾不瑕了,根本没精力去管你的闲事。”
“你刚才说,他曾经把你从天上扔下来?是真的吗?”男人忽然问道。
叶绚点点头,又补充道:“不过那个时候他也重伤在身,又要提着昏迷过去的你,估计没有力气了吧,结果就在一个树林间条约的时候,忽然就松了手,我就掉下去了呗!”
“那你怎么又和我们在一起了?”男人皱眉道。
叶绚摇摇头,伸出手指直指向天:“老天捉弄我呗!好不容易被人救了,又养好了皮外伤,谁知道没走几步,又遇着了你们两个灾星!”
“想逃吗?”男人顿了顿,忽然道。
叶绚摇摇头,倚在树旁,竟闭上眼睛,打起盹来。
“怎么?莫非,你竟然很喜欢待在他的身后,为他生火做饭?”男人不可思议道。
叶绚叹了口气:“你的心思再笨的人都猜得到了!你之所以一直装作昏迷不醒,不就是为了降低他的警惕心吗?如今怂恿我逃,也不过是为了引开他的注意力,你好伺机逃走吗!这么简单的计谋,我若当真上当,还能活到现在吗?”
男人看着她,沉思着。
面前的年轻人不过十几岁的样子,面白无须,还算个少年。可是他的眼睛里,却不时地流露出阅尽人间沧桑的淡定。那是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与他这些年来于宫中所见惯的那些故作沉着冷静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背景,造就了这样一双眼眸呢?
“快点起来!快点!”叶绚刚闭上眼睛没多久,便听那蒙面人的声音由远及近,急切道。
叶绚猛地睁开眼睛:“怎么?”
“有追兵!快点!湖边近水处有个很低洼的凹洞,我们立刻过去躲一躲!”蒙面人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昏迷”着的男子从地上拖了起来,便径直向湖边奔去。
叶绚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脚将杂草踩乱,直到她方才扫出的那片空地重又被杂乱无章地野草覆盖,方向着蒙面人的背影赶了过去。
这片所谓的“低洼的凹洞”其实不过是湖水拍击所留下的浅浅的圆坑,在近旁的柳树掩饰下,勉强可以遮住三人的身体。只是叶绚由于来得较迟,没能占得住“好位置”,导致了她位于坑洞最边沿,一只脚也伸进了水里。虽是初夏,可是泡久了之后,右半边的腿在压力和湖水的双重作用下,渐渐麻木起来。
追兵很仔细地四处搜寻着他们的痕迹。附近的柳枝不时地被拨了开来,之后紧随而来的,便是士兵门的长矛。
叶绚听着一个手持长矛的士兵渐渐向这边走来,紧张得立刻屏住了呼吸——据说古人常有轻功在身,若是有人听得到她的呼吸……她可不敢保证这些护主心切,又急于立功的人会不会将她当作“同党”来个就地处死!
“将军!这里有发现!”
“说!”
尖尖的长矛转身向那出声的士兵处奔去。
叶绚略略转过脑袋,小心地探出头去,却立刻被旁边的人扯了回来。
耳中听得外面的对话——
“是陛下的衣衫!那个刺客必定来过此处!”声音里透露出压抑不住的激动,“衣上有血,陛下定是受了伤……”
“这可怎么办,将军?”
“不用慌!我们一路追踪至此,路上的不时有汤水洒落的痕迹,这就说明,陛下虽然被胁持了,但是依旧安在。”那个穿了铠甲的人道。
“可是,将军,这与汤水有何关系?末将不解。”他旁边那个与他一样,手中拿刀的男子疑惑道。
“铠甲”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有汤水说明要照料昏迷中的人。若昏迷的是那刺客,陛下早已联系我们回宫,还用得着你这木瓜脑袋跟着我到处找吗!”
“是……将军说的极是!那我们……”
“仔细点,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移动的痕迹。既然陛下受伤,他们就走不远,路上必定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夜晚的风不急不徐地吹着,树叶沙沙作响。若是在往日,叶绚或许会感到一丝寒冷,可是现在……
现在,她正卷起衣袖,干脆利落地将树枝砍削好,插进野鸡腹内。
三只野鸡全部整理好后,她转向一旁的蒙面人:“好了吗?”
蒙面人放下手里的树枝,点了点头:“可以了。”
于是叶绚站起身来,将野鸡架到竖在篝火上的木架上,任由篝火随意地摆动着,便走回原地盘腿坐下。
“你好像有话要问我?”过了一会,蒙面人问道。
“我问,你会答吗?”叶绚静静道。
“那要看你问的是什么了。”蒙面人耸耸肩。
“那好!我问你——”叶绚转向蒙面人,严肃道,“以你的轻功,能去趟最近的地方买点佐料回来吗?”
“什……什么?”蒙面人眨眨眼,惊讶地看着她。
“佐料!就是油盐酱醋之类做菜用的东西。我也不要你买那么多了,好歹买罐盐吧!天天这么只吃野味,喝清水,身体里的盐份……”
“你要问的就是这个?”蒙面人终于回过神来,皱眉打断了她的话。
“是啊。当然,你如果不想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进城,我也可以理解的。不过你真的不能想想办法弄点盐来吗?比如,利用你的轻功,趁着夜黑……”
“你不想问问我白天那些追兵的事吗?”蒙面人终于忍不住道,“他们一直在小树林里徘徊不肯离去,后来却忽然走了,你不好奇吗?”
“哦。那个啊……”叶绚摇摇头,起身将野鸡翻转了一下,同时道,“一开始我是有些好奇的,可是联想到你曾经离开过一会,我就明白了——定是你留下了什么‘线索’,将他们引去了别处呗!”
“你绝不只是个书生那么简单。”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希望你能快点。说不定,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吃上点真正的食物了。”叶绚耸耸肩,指着那三只在火上颜色早已渐渐变深的野鸡,道。
“他对你,倒是放心。”叶绚的身后忽然传来个冷冷的声音。
身子只僵了一瞬,叶绚便明白——蒙面人已经消失,而那原该昏迷着的“某人”却“醒”了过来。
“既然醒了,那就把这三只鸡带上,赶紧离开。”叶绚起身便将野鸡取下,塞到他的手上,“趁着他现在不在……之前我见过你和他过招,你应该武功也不弱吧?喏!抓紧时间啊!”
他看了叶绚几秒,终于伸出手去——
却没有接住野鸡,只是顺势一握,将叶绚的手腕紧紧捉在手中:“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冰冷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