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喝咖啡看起来是以吵吵闹闹结束。但没想经历了那么一次，两人的关系反倒愈发正常。
贺云给她发微信打电话也自如了许多，有事没事都问候一声，问问书好不好看，问问学习是否还顺利。有时候也会问问国内一些社会上的事情，比如时事新闻之类应该怎么去看待——毕竟他离开国内的时间太长了。
当然，他也提到问她要不要来自己的公司任职。莫绯想了想，还是说不要。
否则让她妈知道了又怎么想。
何况郝嘉那边也会是一个疙瘩。总不能人一分手自己就跑贺云身边去吧？还有那个玫瑰，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也跟处理郝嘉一样处理莫绯？
当然，要是她也一封推荐信让莫绯去美国，莫绯倒是不介意。
说起郝嘉，学姐到美国之后很快给莫绯来了邮件，介绍了她在美国的生活，一切都好，让莫绯放心。郝嘉还说期待莫绯的求学之路一路顺利，将来两人能够在美国相聚。
一封邮件洋洋洒洒，又是热情洋溢的文字，又是色彩夺目的照片，唯独只字不提贺云。
莫绯回的邮件同样热情洋溢，可是她的心情却完全是在另一个维度。她还以为郝嘉至少会对自己的前男友多一点点关心或者问候，可是找遍了全文，仍然只有郝嘉自己。
当然，也许郝嘉会单独写邮件给贺云也说不一定？
尽管莫绯也心知肚明这概率非常渺茫。
大概就是这样了，男女双方都选择了懂事、选择了放弃。
莫绯长叹一声，发了邮件，感觉与学姐终于有了上万公里的距离。
这距离在现实中，也在心里。
就在莫绯将自己的日子和人生慢慢一点点向前推进的时候，梁志忽然发来消息，说是找到了一个新开的好地方，希望能带莫绯去吃饭。
说实话，收到梁志的直接邀请莫绯还是有些意外的。虽然自那次送她回家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融洽了不少。但是梁志很明白自己的位置和处境，所以从来没有逾越，甚至连逾越的意图都没有表现。
所以这次直接开口请吃饭显得不同寻常。不过莫绯也说不出不寻常之处。或许是她想多了吧，或许是她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儿。兴许人梁志也不过心血来潮突发奇想而已。
如果是这样，那莫绯似乎也找不到直接回绝的理由。
莫绯回了个：好。
梁志很快便开车来学校接她，而这次带她去的地方，也的确不负所望。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一起吃饭时她对餐馆的那一番点评起了作用，又抑或梁志最近发财了，从他这次选择的餐馆上看，明显上了不小的档次。
一家日料店。
而且是很高级、很注重私密性的那种。有大房间也有小房间，大房间是拼桌的那种，小房间则一个个完全独立。
这日料店地段超好，料理也肉眼可见的高级。每个小房间内不论客人多少，都有专门的厨师现场制作，翻台率看样子也不会很高，那么——单价一定比较离谱了。
莫绯掏出手机来查了一下美食类APP。果然，吃过的人有的说人均一千的，也有说人均两千的。总之非常“不接地气”。
放下手机，莫绯对梁志笑笑：“上次吃饭时我说那些，并不是非得来这种地方不可。吃点街边摊或者烧烤什么的也行。”
梁志大手一挥：“放心，你别有心理负担，我最近做了个大单子，想找人一起庆祝一下不行吗？”
莫绯心想：怎么这些男人心情不好要约人，心情好了也要约人？
她点点头，没说什么。
这次的单是梁志给点的，看来他不是第一次来。点的东西莫绯其实都跟莫京衡或者李若清到处吃过，但也不得不说口味的确够好。
“这里的东西还真不错。”莫绯由衷赞叹。
“谢谢。”梁志笑，“听你这么说，至少它物有所值。”
“你请我来吃饭，应该我谢你才对，怎么反过来对我说谢。说起来，虽然这里很好，但下回还是换别的地方吧，这一顿估计得两千了吧？”
“只要你喜欢，不是问题。”梁志两只手捏抱成拳，顶在下巴下面，笑眯眯地看着她。就好似他感兴趣的不是食物，而是她。
莫绯一怔，也有些心虚地笑起来，赶紧别开话题：“两千块，都够考一次GRE了。”
梁志耸了耸眉毛：“对了，说起GRE，你是不是已经考过了？”
“是，成绩下来了，非常满意。”
“恭喜恭喜，那就好。”梁志举起饮料，对她做一个祝酒的姿势：“那今天我请你吃饭是请对了，刚好为你庆祝庆祝。”
莫绯也举起饮料杯，梁志开车，所以没有喝酒，她原本在外头单独跟人吃饭也绝对不碰酒水。不过如今大概是对梁志完全放心，所以尝了梁志推荐的烧酒。
清冽的日本烧酒一下肚，冰凉而火热的滋味儿让莫绯不由得笑着微皱起眉头。她绝少碰酒精饮料，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到底深浅如何。但仅仅就这一口，还的确让人有一种放纵的愉悦。
“可是语言考试还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啊。”她懒洋洋地提起筷子，拨弄着眼前的一条香煎秋刀。“麻烦在essay怎么写，能打动校方或者教授，就靠它了。唉，听起来完全就是随缘的意思啊！”
“essay？”梁志来了兴趣，“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想起来，这东西我当年好像也写过。”
“你？”
莫绯惊诧，因为她没想到家境不佳的梁志居然也动过出国留学的心思。
毕竟梁志的学校也很不错，全国排名前五，在那里出国留学是一种流行。梁志介绍说，他正是为了凑热闹，也是为了碰碰运气，所以咬咬牙申请了语言考试，而且成绩还不错。
“现在GRE多少？两千多？我没考过，我当时考的是雅思，因为报的是欧洲的学校，欧洲的学校不要求GRE，就可以省下这笔考试的钱。当时雅思考一次也就一千出头吧应该？我那会儿没钱，一千都是快三个月的饭钱了，可是勒着裤腰带去考的。好在出来后成绩还不错，然后就着手写essay。
Essay这东西吧，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这样，总之当时我看的教辅都是说你要写自己对独特的一面，最不同寻常的经历，表现出你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我觉得挺简单的，因为在我身边的同学身上，我个人的成长历程就挺少见的。所以我把我从小到大的事情完完整整写了一遍，包括一天只有一块钱伙食费、到了大学后打三、四份工，然后跟雅思成绩一块儿寄了出去。”
莫绯对申请学校的事情最为上心，因而听得出神，她问：“后来呢？”
“嘿嘿，”梁志不好意思地笑笑，“后来那个学校的教授给我回信了，说我的essay写得不错，really touching，打动人心。不过那年欧洲开始闹经济危机，给大学的奖学金都砍了一半，所以只能给我半奖，我算了算，剩下的一半我也凑不起来。于是作罢。”
对于别人来说大概是人生憾事，但梁志却说得风轻云淡。莫绯听到一脸沉默。梁志的话给了她许多启发，的确，essay至关重要。如果对象当年想去的是崇奉个人奋斗的美国而非欧洲，那他的故事或许可以打动更多的人。那莫绯自己呢？她一路走过来的人生，养尊处优、毫无匮乏的人生，要怎么样描述才足够出彩呢？
梁志见她不说话，笑笑：“这只是我个人的经验，你是想去美国吧？可能对你不好用。可是你学校也很好啊，去美国的或者在美国的应该不少吧？不如问问他们，看看现在essay都偏好什么风格。毕竟我那经验都是当年的不是现在的。而且我也没去外面念过。所以别听我的。”
莫绯点点头，说：“嗯，谢谢。”
梁志摇摇头：“谢什么，你怎么跟我这样客气，我又没帮上忙。你要真心谢我，以后我喊你出来吃饭或者玩，你别老拒绝我就成。”
话头又转到两人关系上了。莫绯喝了一口手边的日本烧酒，咬咬牙，微笑着说：“你现在事业有成，生活里没什么缺憾了。我祝你找到值得你的另一半。”
梁志不动声色，直视着莫绯的眼睛笑着说：“我正在努力。”
莫绯不置可否，点点头。低下头去夹了一箸生鱼片。心里想自己也真是够渣的，为什么拒绝的话还要说这么委婉？
半晌，她幽幽道：“你这样我真的很抱歉，但我真的，对咱俩之间没有什么感觉。”
梁志不说话。
莫绯说：“并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实在是需要缘分。”
“让你觉得抱歉了？”梁志听了这话笑起来，“能够让你感到抱歉，那说明我的努力没有白费。”
莫绯暗暗叹息。
梁志喝了一口饮料，虽然不是酒精，他脸上却也挂着微微红晕。放下杯子，在手指中来回摆弄了一会儿，大概是不忍看莫绯如此为难，于是嗤一声，笑开来：“好吧好吧，其实我明白，你别太有压力了。不过，我……能利用这份歉意，让你帮我个忙吗？”
莫绯抬起眼睛，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说。”
梁志说得不急不缓：“其实，我骗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