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志骗了莫绯——这家店是新开的，梁志新开的。
连同上次吃饭的那个店也是。带莫绯去尝鲜，其实只是为了听听她的评价。
梁志一直力争上游。正是因为听到莫绯对上回的店评价一般，所以有了这次的新店。这家日料馆整**下来前后一共花了不下500万，对于他来说，也算是狠狠地出了次血。
出了血，自然就很想赶紧给找补回来。店做得不错，但还得有宣传，有路子，这种人均消费很高的店，目标群体自然不是普罗大众。
他便想让莫绯帮忙。
梁志的意思很简单：看看莫绯的家宅，看看莫绯的母亲，知道她家里来往的自然都是上流。
“能不能请你帮我多宣传呢？或者说让你母亲帮帮我，她路上一定有很多我的目标客户。”
莫绯虽然有点儿不情愿，但转念想想，其实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李若清不爱吃生的东西，所以她自己未必会来。不过日料馆子比较高档这也是客观事实，对于浮华镀金的上流圈子来说，吃不吃不重要，关键是找个地方消遣、歇脚。
于是莫绯答应下来：“我当然可以帮这个忙，不过有没有效果，可不敢保证。”
梁志笑起来，大松一口气：“你能这么说我便很高兴了，买卖这东西，除了老天，谁能保证？”
梁志当晚没有别的项目，很老实地第一时间将莫绯送回了学校。走在学校的路上，看着身边一个个抱着书本去自习或者自习回来的学生，梁志有关essay的那些话在她内心不断发酵。
她想：对啊，天下间这么多前辈，何不看看别人碰到这东西是怎么些的？何况，自己身边留美的人不正有一个？
贺云。
自己怎么先前没有想到？贺云何止是曾经留美，鉴于他对于国内诸多社会新闻的无法理解，他完全已经是半个美国人了好么？
这样一个在美国读了高中、大学、研究生的人对于莫绯来说，不正是报考的参考宝库么？
莫绯回到宿舍，犹豫了片刻，拿起手机给贺云发去了微信问询。
贺云的回复很干脆：essay不是校方审核学生所必须的么？
“我写过的essay估计得好几百篇了。毕竟这东西其实就跟国内作文类似，只不过在主题和字数限制上没有那么死的要求。实际上在学校里碰到什么事情都要写：参加了活动，作文比赛，学期总结，年终总结，essay无处不在。报考材料当然也有了。”他说。
“那一般该怎么写？我为这事儿犯愁。”莫绯又问。
“一般地说你报考研究生，都是需要两篇到三篇，分别有关个人、学术和职业经历。其中个人的方面最为难写，因为没有一定的范式，都是个人体验。不过这篇往往也效果更大，这就是看考评会的眼缘了。我就认识一些同学在高中学术成绩不是很出众的，结果因为一篇个人介绍的essay，被好几家常春藤给录取了。”
这就跟梁志所说的吻合。
“那个人的essay怎么能打动人呢？”
贺云回复过来：“真实，真实的东西最能打动人。”
莫绯并没有很好地理解这句话。
她心想：比惨么？
就像梁志那样？
她问贺云：“你是怎么写的？”
贺云可能在忙，没有立即回答。莫绯又突发奇想：“你当年的essay写了些什么自己还记得吗？”
过了几分钟，贺云发了回来：“当然记得，我那都是真情实感。自己把自己都给感动坏了。我上了大学之后，还特意把当时的一些essay做了硬拷贝。得亏我明智，因为后来电脑坏了，险些我就永远失去了它们。后来我回国的时候好些家当都扔了，唯独这个一直带在身边，跟我漂洋过海回来的。”
莫绯一听，来了精神，问：“那能不能给我参考参考？”
结果贺云回得很犹豫：“不太好吧……毕竟essay写的都是个人体验的东西。”
莫绯有些不高兴了：“你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哪怕是照抄估计也没人看得出来啊！”
她不理解，为什么贺云不给看。
然后那边过了很久才发回来：“好吧。”
从屏幕上都能看得出来的勉强。
好吧？
这是什么态度？
莫绯还想再追问两句，不过贺云已经发过来：“我明天还要到外地开会，得早起，我现在睡觉去了。明早我给你送学校去。”
莫绯再发过去，便没了回声。
莫绯想：他还真是说睡就睡。
办企业的，都这么冷酷地高效么？
***
第二天早上要到第二节才有课，莫绯本想多睡一会儿的，可是窗帘那边光线还挺昏暗的时候，却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摇晃自己。
睁睁眼，是小宁。
而且是一脸坏笑的小宁。
莫绯揉揉惺忪睡眼，被小宁这前所未有的猥琐表情弄懵了头，问：“嗯，小宁你、你笑啥呀！”
“莫绯快别睡了，有人找你！”
“找我？谁？”
小宁没出声，而是用嘴型比划着：“大帅哥？”
莫绯还是迷糊：“帅哥？哪个帅哥？”她自己出了声儿。
小宁就也不掩饰了：“上次见过的那个。”
莫绯想了想，噌一下跳起来。
小宁上次见过的自然是贺云了。莫绯知道贺云会早，但也没想到这么早。
拿起手机来一看，不到7点。操场上跑操还没跑完呢。
没想到他这么早来了。莫绯手忙脚乱翻身下床，草草到盥洗室漱漱口冲冲脸，便连忙走出宿舍。
结果边跑边拔鞋跟地跑出宿舍后撞入眼帘的第一个人——不是贺云。
而是梁志。
梁志笑眯眯的，倚着身后那辆鸟枪换炮的崭新奔驰。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莫绯还以为是在做梦——当然不是什么梦想成真的美梦，而是完全无法理解的那种奇奇怪怪的梦。
小宁不是说“上次见到的大帅哥”么？小宁应该没见过梁志啊！这是怎么回事？
梁志走了过来，原来他是给莫绯送东西的。手表。
昨天晚上吃饭，莫绯去洗手间洗手的时候将手表摘了下来，然后就忘了带走。
服务员打扫卫生发现，交给了老板梁志。
上次那块生日礼物的高档表给了丁鸣鸣抵账，这次这块是50块钱从淘宝上买的，不防水，所以她洗手的时候得摘下来。便宜的表用料省，重量轻，戴着没有从前的感觉，于是摘了也没记住。
梁志拿出手表：“其实上回我就想问你，你先前那手表去哪里了？是故意低调吗？怎么换了这么块？我怎么看也没觉得这块上档次啊！”
莫绯支支吾吾，眼睛却往四处不断瞅，果然——
不远处的拐角那儿，是贺云的车。
贺云就在车门旁边。他似乎要走过来的，只是因为看见了这边的情况，所以有点儿犹豫。
莫绯一看，这场面简直了……然而她又有什么办法，只好尴尬地对那边点了点头。
贺云还要赶时间，所以莫绯这么一点头，他便没耽搁，赶紧过来。
梁志也顺着莫绯的目光朝那边望过去，于是自然也看见了贺云。
他当然意外。
贺云眉宇间虽然还有几分少年的稚气，但已经决然不似学生。何况他身后是辆相当两眼的小跑。
怎么看怎么是竞争对手的样子。
而且是厉害到难以击败的那种。
贺云伸手把一沓材料递给了莫绯，用词精炼简短：“都在这里了。”
莫绯点点头：“谢谢。”
贺云看着梁志，很礼貌地点了下头。这原本只是礼节性的招呼，却让莫绯以为他想要有意认识。为免尴尬，莫绯连忙很“多余”地主动给两人介绍：“这是我朋友，贺云，给我来送essay材料的。这也是我的朋友，梁志，给我送手表来的。”
真是蠢到不能更蠢。虽然时间早，但宿舍门口已经进进出出不少人。被两个男人围在女生宿舍门口，莫绯快要汗流浃背。
贺云似乎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是，毕竟“送手表”的“朋友”？这从何说起。倒是梁志，充分表现了一个生意人的油滑，他眼角扫过不远处那辆百来万的小超跑，连忙笑笑，主动朝贺云伸出手去。
贺云赶紧握住。
“幸会幸会。”梁志握着手，脸上的笑容热切而真诚。他赶紧掏出名片，双手递过去：“我叫梁志，做小买卖的，新开了一家海鲜日料馆，有机会来试试？你是莫绯的朋友，那大家就都是朋友了，朋友面儿上给你八折，人越多越优惠，多谢多谢……”
莫绯看着这一幕，完全说不出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