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说:门达拉,你是我最具贤能的弟子。我将这块飞晶赠与你,你务必将它世代传承下去,它会是你们踏入阿曼迪之门的钥匙。
——摘自门达拉的《埃澜吉圣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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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克伸出手掌,轻轻地摩挲着这些残破的黑色石碑。石碑上布满了紫色的苔藓类植物,很多地方都存在龟裂的痕迹,上面模糊的字迹依稀可以辨认。这些石碑上的文字都是上古时期的先知留下来的,上面镌刻着宇宙黑暗的秘密,以及神们的超级技术。
在七千垭岁以前,先知希弗诺斯盘坐在苨萝巨树的树冠上死去。然而,他又以另一种形式获得了新生。
他的生命形态被彻底改变了。
通过神的超级技术,他舍弃了自己的肉身,以纯能量化的形态,重新出现在了依各布们的面前。这一刻,他不仅获得了永恒的生命,还得到了神赐予的无尽知识。
于是,先知众多的门徒开始了一项浩大的记录工程。
在苨萝森林北部的赫垦斯山脉中,存在着大量远古时期德斯巨虫的化石。这些巨虫在死亡之后,只留下了坚硬的外壳。依各布们将山脉中的开凿出来的黑色石板全部搬到了这些巨虫化石躯壳之中,将先知脑海中浩瀚的知识与技术全部记录在了这些石板上。
这项工作一共耗费了八百多垭岁才算完成。这些时间对神来说不算什么,只是弹指一挥间而已,他们愿意留在这个星系中静静地等待,等待着希弗诺斯做完这一切——他在自己母星上最后所做的安排。
神们在宇宙中漂流的起始时间,是数亿年前还是数十亿年前,已经无从得知。只知道他们游历过大大小小的恒星系,见识过太多恒星与文明的灭亡。银河系并非他们旅途的终点,只是他们途经的一个小小村落而已。
神们的载体是一个透明的球体,球体内部有无数金色的流光在闪动,仿佛数以亿万计的细小流星在一起纠缠窜动。这些小流星之中蕴含着足以毁灭一个恒星系的恐怖能量,每一个小流星都是一个神的个体。在那久远的无法追溯的年代,他们也曾经是拥有躯体的生物。他们有的曾经生活在岩石的缝隙之中,有的曾经生活在漆黑的海底,有的曾经生活在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沼泽中,有的生活在广袤的平原上。他们的每一个个体,都来自于不同的文明,并且是他们各自所属文明的最高代表。他们因为一个共同的理想和目标聚集在一起,在漫无边际的宇宙之中不断漂流,吸纳那些志同道合的智慧个体成为他们的一员。
最终,随着记录工程的镌刻完成,先知也化为了透明球体中的一颗流星,成为了神的一员。这个透明球体突然化作一道流光,仿佛宇宙创世主射出的一支利箭,瞬间消失在了宇宙深处的幽暗之中。
七千垭岁过去了,先知再也没有归来。只留下了这一块块黑石碑,陈列在远古巨虫遗留的骸骨之中,等待着后世来参悟其中的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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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克收回手掌,轻轻的捻着手指上的苔藓类植物,这些细小的植物变成了一簇淡紫色的碎屑,从他指尖滑落,随着微风飘荡了开去。这些巨大的黑石碑在数千垭岁以来被无数依各布用手掌摩挲过,无情岁月在它那漆黑如墨的躯体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曾经有多少伟大的先贤前辈,终其一生的盘坐在一块块巨石碑之前,参悟着碑上所刻的文字。
现在,轮到他了。
这些石碑上的所有文献资料早已被收录进超级智能神经之中,如果想要研究,直接可以通过宽大的信息光幕来查阅,根本不需要来到这原始的洪荒之地。但是,图克仍然喜欢到这里来,因为这里能够感受到先知的气息,能够得到历代先贤智慧的加持。这里是历史上许多伟大依各布的参悟之地,图克喜欢回归这种古朴纯真的感觉。
就像他年少时起就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他盘坐在这块巨石碑前,用那粗大洁白的尾巴包裹着自己修长的身躯,远远看去,像一只竖立起来的百戈螺[5]。图克静静的注视这巨大的黑石碑,让这些蝌蚪般的文字一个个的跃入自己的眼眸之中,意识在飞速的运转,解读着这些文字所表达的含义。但是这些文字仿佛落入泥海中的石块,此时并没有在图克的内心中激起任何波澜。
不知怎的,他无法进入以往的沉静状态。一阵烦躁的情绪突然充斥在他的胸腔之中,仿佛不断膨胀的刺儿鲫[6],将要刺破他的胸膛。图克大口的喘息了起来,慢慢的闭上了自己硕大的双眼,阻断了那些快速跃动的小蝌蚪,任由它们重新回落到了石板上,变成了一道道死气沉沉的刻痕。
这股异样的情绪,在他前夜里蜷缩在苨萝巨叶上睡眠时突然惊醒的那一瞬间,就一直弥漫在他的心中。那时候,微凉的夜风吹在身上极为惬意,这本是依各布们安睡的最佳时间,图克却意外的做了一个噩梦。
他梦到了自己已经逝世的父亲。
图克的父亲生前是一位伟大的门达拉,曾经为依各布文明做出过巨大的贡献,并且解读出了石碑上所镌刻的宇宙黑暗秘密。他是垭澜迪上所有门达拉的领袖,是依各布文明快速发展的驱动者。但是依各布们似乎并不喜欢这一代的门达拉领袖,他们厌恶的称他为“贺达哈兹”,意为“死神的代言人”。
先知的七十二个得意弟子,在后世的传承之中,逐渐划分为了七十二个流派,每个流派都有着众多的门徒。这些门徒终其一生来学习先知留下的知识,解读这些黑石碑上镌刻的先进技术,并且将这些科技应用到依各布文明的建设之中。在数千垭岁的洗刷之下,很多流派逐渐合并。也有许许多多的流派由于在石碑刻文的研究中没有丝毫建树,逐渐衰落,被后世依各布所淡忘。
最终只留下了七个最强大的流派,他们从七个不同的角度来解读石碑刻文,竟然都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理论体系。这些先进理论促进了依各布文明的飞速发展,各种高科技工具层出不穷。比如,卡尔文虫早已经不再是依各布们的代步工具,他们随身都佩戴有十分方便的飞行器,这些飞行器可以自行收集恒星散发出的能量,用作飞行的动力,并且能够自动导航,具有很高的安全性能。这些只是石碑所记载技术的亿万分之一,但是仅仅是这些,就已经让依各布文明从早先的蛮荒族群演变为了先进的高科技文明。
但是,宇宙中的科学规律具有唯一性。七种不同的理论体系必然会有错误的结果产生,而这些错误往往是毁灭性的。他们在可控核聚变的研究过程中,其中六个流派出现了极大的失误,核爆炸险些让整个依各布文明彻底毁灭。埃兰多皇怒不可遏,下令活埋了这些流派的所有门徒,并且焚毁了他们世代流传下来的典籍。这些门徒在死后依然沦为依各布们唾弃的对象,是依各布文明永远的罪者。
只有一个流派幸存了下来,并且不断发展壮大,它就是门达拉流派。
门达拉们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研发出了可控核聚变,并且将其广泛的应用到了依各布们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太空航行。门达拉们创造出了一艘艘巨大的星际飞船,探索了穆仂星系中的其他星球,并且发现了那些低级的外星生命体。他们惊讶的发现,这些外星球的景象,以及那些外星生命体,都与先知在上古时期留下的文献中所描述的情况惊人的一致。
那一刻,所有的门达拉集体环抱手臂,弯下身躯,对依各布文明伟大的先知——以及他们的先祖——希弗诺斯,献上了自己崇高的敬意。
埃兰多皇赏赐了为科技发展做出重要贡献的门达拉成员,并且任命他们为唯一有资格解读石碑刻文的先知传人。因此,门达拉成了所有依各布心目中的英雄,孩子们在很小的时候就梦想成为一名门达拉成员,图克也是其中的一员。
作为上一代门达拉的领袖,图克的父亲贾诺斯根据自己的理解,创造性的在石碑刻文中解读出了宇宙黑暗的法则,这是神对宇宙黑暗图景的描述。他将这一发现公之于众,依各布民众顿时陷入了巨大的恐慌情绪中,仿佛头顶的天空随时会塌下来一般。但是随后他立刻缓释了民众的恐慌。他指出,穆仂星系在其他星系的文明看来,是一个十分荒凉的星系,他们不会认为这里有文明诞生,所以石碑上所记载的毁灭性打击并不会出现在穆仂星系。
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很快就接收到了死神寄来的一封信件。
为了印证在石碑中发现的宇宙黑暗图景,门达拉们在吉利亚美的上空搭建了一个巨大空间球。这个空间球表面的材料对宇宙中的各种辐射有着极为敏锐的感应能力,他们专门利用这个空间球来收集宇宙中的各种信息。果然,他们接收到了大量的数据,而大多数数据都是的一些恒星的坐标。
门达拉们沉默了。
这正是石碑中记载的低等文明毁灭敌人星系的做法。他们将敌人所在的星系公布到宇宙中,自会有高等文明的清理者来摧毁这些公布的坐标。还有很多坐标已经暴露的文明,为了混淆视听,在广大深邃的宇宙中能够得到片刻的躲藏,他们会无情的将自己母星系周围上百个恒星的坐标公布到宇宙中,将自己隐藏在杂乱的坐标信息之中。这种做法显然是徒劳的,最终他们仍然会被清理者消灭,但是这样确实能够延长他们苟延残喘的时间,让他们有机会逃出母星系。
门达拉们终于真切的感受到了宇宙的寒冷,他们就像无知的孩子一样,在长辈的指引之下,看到了无情的宇宙真相。
但是神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们不但没有摧毁依各布文明,而且还留下了大量的先进技术,甚至将先知希弗诺斯变成了他们的一员,一同前往了无边无垠的宇宙深处。
神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门达拉们茫然了。
这天,图克的父亲贾诺斯在空间球的数据分析舱中观测着吉利亚美这个巨大的淡蓝色行星,它像一个浑身披着蓝色鳞甲的巨大怪兽,行星上的气体风暴仿佛一个个巨型魔眼,魔眼中透出贪婪嗜血的光芒,无情的注视着上空的空间球体,也注视着垭澜迪上的依各布文明。
他胸中没来由的有一阵恐慌感,赶忙收回自己的视线。
正在这时,宇宙数据接收装置突然显示接收到了一道讯息——三张星图。很明显,这又是一个行星系的坐标。空间球上每天都会接收到大量的坐标数据,他早已司空见惯。
因此,他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个坐标,随手将它删除了。
但是他很快感觉有些不对劲,那是丝丝的寒意在浸透他的身体。那股寒意不是从外界来的,而是来源于他的内心。他缩紧身上的鳞片,想要获取一丝的温暖,但是这股寒意却不减反增。夜幕降临的时候,他辗转难眠,身上的寒意甚至让他有些微微颤抖。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呢?他问自己。
他开始在记忆里搜寻这种感觉,但是毫无头绪,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体验。
死的感觉。一个声音突兀的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他要死了吗?
不!不是他!
是整个依各布文明要死了!
他疯了一般跳了起来,撞进了数据分析舱中,将自己刚刚删除的数据重新恢复了过来。
他终于明白了寒意的来源,是那这三张星图。
这三张图片通过超级计算神经的快速分析,很短的时间就确定了具体位置,但是他仿佛等待了数百年之久。
终于,分析结果出来了,他的体液也在瞬间变得冷如寒冰。
他之后的生命变成了灰黑色,这股冷意在今后一直伴随在他左右,直到死亡。他终其一生也难以明白,穆仂星系这样荒凉死寂的地方,为什么会被他人在宇宙中广播。
他的儿子图克在他死后发现了真相。
通过对一块石碑刻文的深入分析,图克明白了,穆仂只是其他文明的一个实验品,为的只是检验宇宙黑暗法则是否真的存在。
图克的父亲在他去世的前夕,带着图克看了一件远古时期留下的物件。这件东西是一个透明的卵形晶体,大概有三个依各布的高度,里面明显是实体的,但是透明无一物。它藏在遥远山脉地底深处的一个德斯巨虫的头颅骸骨中,图克与父亲用飞行器飞了大概两天一夜才到了这里。
父亲慈爱的望着图克,仿佛知道自己将要死去,想要向儿子交代后事一般。
“孩子,知道这是什么吗?”没等图克回答,父亲接着说,“这是七千多垭岁前,先知在临行之前创造出来的,它是我们门达拉的圣物。”
“什么?!”图克大惊失色。
“先知创造出它之后,就将这件东西交给自己最疼爱的学生——对,也是我们的先祖——门达拉来保管。所以,这件东西只有我们门达拉后裔知道它的存在,只有每一任门达拉的领袖才有资格使用它。它有很多功能还有待我们探索,这需要我们自己去摸索实践。先知留下这件事物,一定有他的深意。”
图克并没有释放信息素回应自己的父亲,显然他还沉浸在震惊之中。
“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了,你也是我们门达拉的新任领袖。你将带领垭澜迪上的门达拉们,为依各布的文明的延续战斗到底。儿子,我相信你可以。”
“爸爸,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图克终于回过神来。
“‘飞晶’,这是神乘坐的飞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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