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财害命!”牛小甜脱口而出,青玉碗在桌上重重一搁,发出响脆的声音,她蹭的站起来,这会儿脑袋也清明了许多,“害命的目的多为谋财,即便不是这个,也总有其他缘由,我还是要亲自去医馆瞧瞧才放心,你去忙吧。”
坐着马车出宫,原本每日都能排出长队的医馆门庭冷落,牛小甜掀着车帘瞧了好久,耳边传来粟裕的声音,“主子,咱们不下去吗?”
牛小甜没回头,“粟裕,若你是这京都城中的普通百姓,得知此事后,会如何看待这家医馆?”
粟裕认真地想了想,“敬而远之。”
“是了,皇权之下,从来是能忍则忍的。”牛小甜放下车帘,“若这医馆不是由朝廷所设,今日这门前只怕已然是骂声一片,如今百姓碍于朝廷积威不敢闹事,却也是不会再上门了。”
她转身下车,粟裕想起那几条人命,忽然明白过来,幕后之人或许不敢明面对上主子,所以耍了这样的阴招,而偏偏这阴招效果很好,纵然医馆立于此,门庭与往昔却天差地别。
若是牧侍郎查不出什么,那无论真相如何,百姓亦不会再相信这医馆。
没有病人上门的医馆,徒留一副外壳又有什么用?
馆内一片愁云惨淡,没有往日姑娘们歇息时的嬉闹声,也没有药室中飘出来的阵阵药香,牛小甜在最大的那间制药室里找到姜珊,姜姑娘埋着头捣弄着手里的东西,似乎连脚步声都没听见。
牛小甜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不用再试了。”
姜珊转过身来,“赵姐姐,你怎么来了?”
“出这么大的事,我即便是在宫里也坐不住了。”牛小甜拿过她手上的药瓶放回桌上,“不用再试了,此次幕后之人来势汹汹,我们卖出去的伤寒丸多如牛毛,丢了性命的病人却只有几个,若是这药丸被做了手脚,也一定是在医馆之外,馆里的药只怕什么都试不出来。”
“这些牧公子都说了。”姜珊给她倒了一杯水,面色有些颓然,“可是我只会做这个,别的事情也帮不上忙。”
“那就相信你的牧公子,咱们医馆歇业关门,这段时日便当作放假,让大家都好好歇息,待真相大白,再做打算。”牛小甜却想得更多,医馆这样强撑着虚耗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反倒不如关门歇业,休养生息。
既然这是幕后之人想看到的,那她就给他们看。
牧瀚海年纪尚轻,办起案子来却毫无含糊,查了六日,第七日上,公审伤寒药丸案的告示便贴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百姓们对此敢怒不敢言,说不关心都是假的,闻此事者愤愤不平,亲身经历者痛心疾首,曾经被伤寒丸治愈的病人则不愿相信所谓的药丸误认性命,是以公审这日,京兆尹府的衙门外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结结实实如一堵城墙。
牛小甜从宫里出来,马车绕到后门才有了落脚的地方。
见她一身便装旁听,大堂上的几位官员神色闪了闪,然后低下头开始装聋作哑,牧瀚海朝她身后的姜珊看了一眼,手中惊堂木一敲,便有差役将身挂镣铐的罪犯带了上来。
青年男子,面容清秀,瞧着倒是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草民冤枉,不知身犯何罪被大人关押至今。”那书生跪下便开始喊冤,他一开口牛小甜就推翻了第一印象,这么一副刁钻狡猾的模样,那么想实在是太侮辱书生。
“张伟,你身为大夫以无辜百姓试药,累及数条性命,如今拒不认罪,便是罪加一等。”牧瀚海面容威严,半点不吃他这一套,试药两个字把牛小甜惊得不轻,脸上的神色变来变去。
但是很快她就在牧瀚海与张伟扯皮球一样的车轱辘话中听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位张大夫也算是年轻有为,因男女大限没能参加医选,在医馆出了伤寒丸后便想要如法炮制,只可惜医术不到家,又不精于炼药,所以制出来的药丸存在问题,可是偏偏他又自诩医术高超,便将有问题的药丸售卖了出去,利用伤寒丸打开的市场之便赚了不少银子。
可是很快问题就来了,药丸中有些药物在中和后会与人体相克,从他那里购买伤寒丸的人多多少少身体都出了问题,而死者多为七八旬老人,因身体虚弱承受不了相克,所以一命呜呼。
门外的百姓已经听得义愤填膺,尤其是死者家属尚在,几乎已经是群情激奋,张伟却还在喊冤,“朝廷的医馆没有错,错自然在草民,所谓民不与官斗,大人是要屈打成招吗?”
牛小甜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么流氓的话了。
牧瀚海的脸上却毫无波澜,一声令下便传了证人上堂,药铺的掌柜,医馆的伙计,所有的供词都能够证明张伟曾经在药铺购买了炼制伤寒丸的药材,然后在自家医馆私自炼制。
他还在胡乱攀咬,指望着困兽之斗能够有一线希望,可是牧瀚海的证人也不止这么简单,吃了假药的病人亲自上堂作证,甚至还有人拿出从张伟那里买来的药丸,医者当堂验证,里面的药材的确相克。
最后张伟被牧瀚海判了终身牢狱,所有产业也全部充公以作死者家属的赔偿,医馆算是沉冤得雪,牛小甜却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果然第二日牧瀚海便入宫求见,将一份名单交到了凤瑾幽手中,“城中还有三处擅自售卖药丸的医馆,臣已全部查封,名单上的官员与这些医馆都有或多或少的联系。”
凤瑾幽看了一眼便将名册放下,“都是虾兵蟹将,不成气候,此事背后的幕后主使必定另有其人,你呈上来的张伟的供词朕也瞧过,有些话并不是一名大夫能说出来的。”
牛小甜看着名册恨恨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回不管是谁,我定不会让他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