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的日期转眼而至,牛小甜原本想要亲自前往古岩巷赴约,如今却是走不开身,只得千叮咛万嘱咐要粟裕一定要将用药者的症状问仔细了才放人离去。
正值盛夏,她前前后后交代这一通便又出了些汗,可是手还没摸到扇子衣袖便被姜珊扯住衣袖,“赵姐姐我这丸药的成色又错了,你快来帮我瞧一瞧,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牛小甜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离还有一寸之遥的折扇渐行渐远,认命地转身去帮姜珊看药,心里却琢磨下要不要回去敲诈凤瑾幽一笔,在这医馆中挖个地窖藏冰,免得大夏天说上几句话就要汗流浃背。
午间粟裕从古岩巷回来,又出了一头的汗,接过姜珊递来的凉茶一饮而尽,在面前这两位放光的眼神中点了一下头,喘着气道,“那位夫人要我转告主子,所有服药的病人都痊愈了。”
说完不等她有所动作,牛小甜就在她身上上下其手,最后在她袖子里翻出那位夫人记录下的病人症状。
可是看了没两眼牛小甜和姜珊就开始怀疑这是什么东西。
原来那位夫人不会写字,便用画图的方式记录症状,粟裕喘完这口气,认命地直起腰来给这两位姑奶奶作解释,听到一半姜珊忽然眼神一亮,那光差点儿把粟裕给唬住。
然后姜姑娘便一头扎进药室,隔着门说她有了思绪,想到该怎样改良风寒丸的成色,任何人不要打扰她。
牛小甜缓缓吐出一口气,喝了口凉茶,捏起柄折扇往外走,“我去透透气。”
粟裕歇息得差不多,便开始整理被她与姜珊翻乱的医书,才收拢了几本,牛小甜便步履匆匆绕过屏风走进来。
粟裕好像还听见了关门的声音,“主子,关上门不通风,这房间里便更热了。”
牛小甜闻言顿时往四周瞧去,确定大开的窗外没有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这些姑娘们太好学了点儿,大热天不好好待在房间里避暑,一个两个见着我就饿虎扑食一样扑上来,问东问西,怎么都这么好学呢?”
她这一折腾头上又出了汗,粟裕取了她手中的折扇在身侧轻摇,“朝廷开恩科,纳贤才,如今主子亲自遴选出来的女大夫都是个顶个的用功,主子该高兴才是呀。”
牛小甜忍住了反驳的冲动。
她捂着嘴笑了一下,又继续道,“如今这伤寒丸要推广,制药的流程和方子,还有用量和配比,这些可都需要主子亲传呢。”
牛小甜忍无可忍,“你这丫头就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行径极为恶劣。”
粟裕笑得更欢,“主子高兴,说什么都好。”
于是牛小甜的蛀米虫生活彻底结束。
药丸工序繁琐,用量也十分精确,根本不是教一遍两遍就能掌握是我,天资聪颖如姜珊还在药室里埋头了好几日,更遑论是其他姑娘,所以即便是教会了一个徒弟,牛小甜也万万没有歇息的机会。
因为身后还有一堆徒弟等着她一对一教学。
两个人教总是好过一个人教,姜珊分担了不少压力,所有姑娘们学成出师,医馆也正式开始售卖伤寒丸。
药丸向来是珍贵之物,用来治疗风寒这样的病症还是闻所未闻,好在这医馆是京兆尹府出面设立,百姓对朝廷总是多了几分信任,尤其是穷苦人家,这药丸的价格要比草药低一些,都愿意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转眼半个月,伤寒丸便在京都城中打开了市场,就连销量也节节攀升,而医馆中已经开始了第二批的人手招募,眼看正是忙碌的时候,牛小甜却偏偏在这时候丢下大局躲回宫里,竟是真的摊手不管了。
凤瑾幽看她在窗边的软榻上横着躺一会儿,再换竖着的姿势,竖着躺一会儿,再换斜着的姿势,浑身上下都透漏着重获自由的喜悦,忍不住问,“医馆里的事你就这么放心?”
“放心放心。”牛小甜闭着眼睛晃了晃脑袋,“如今我们家姜姑娘都能独当一面了,医馆中也招揽了不少合适的人做帮手,这回不过是扩充人手,提升一下伤寒丸的制药量而已,我还有什么是不放心的?”
“那看来牧公子又要医馆刑部两头跑了。”凤瑾幽摇摇头,难得对他们的八卦发表了一点点意见,牛小甜正要接话,见他又低头看奏折,便躺会软塌上自己玩儿。
姜姑娘如今独揽大局,牧公子也是新官上任不久,两人都忙碌得很,像极了二十一世纪因为工作没时间约会的小情侣。
不过牧公子是个执着的,每日都要亲自把姜姑娘送到医馆再去上朝,从刑部回来也要绕路到医馆接姜姑娘回家,简直羡煞医馆中单身的姑娘们,就连有了家室的都忍不住感叹,这样的好儿郎不是人人都有福气遇到,语气里似乎对自家的夫君还有那么一点点嫌弃。
牛小甜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是偏偏这话传到了凤瑾幽耳朵里,自觉自己做得不够好,也开始风雨无阻地晨间把牛小甜送到医馆,傍晚再将人接回宫中来。
他政务繁忙,折腾了两回之后牛小甜便不愿意了,此事这才作罢。
可是清闲的日子过了没几天,宫外便传来有人因服用伤寒丸丧命的消息,牛小甜正坐在水榭里拨冰荔枝,闻言手指一松,荔枝从脚下直接滚进碧波湖中。
凤瑾幽拿了帕子帮她擦手指,“既是朝廷所设的医馆,又累及人命,案子便交给刑部吧,命牧侍郎主理,京兆尹从旁协助。”
宫人应声退下,去传他的口谕。
这时牛小甜忽然站起来,“不行,我得去医馆看看。”
走了两步身子又被拉回来,原来手还握在凤瑾幽手里,“凤瑾幽,人命不是开玩笑,你别拦着我。”
“此事有蹊跷。”凤瑾幽拉着她在凳子上坐下,又把酸梅汤塞到她手里,等她喝了两口,才缓缓道,“医馆里的女大夫都是你亲自过眼的,即便称不上医术高绝,制出来的药丸不能医病,也断断到不了要人性命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