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凤瑾幽一脸疑惑看着他,仿佛真是的要把他跪在殿中的缘由问个明白,牧尘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只能恭恭敬敬地解释,“陛下召见于臣,不知有何要事,是以臣不敢擅自离开。”
“不知有何要事?”半是试探半是恭敬的话让凤瑾幽面色一冷,牧尘心头一紧,连忙垂首拜下去,“臣失言,请陛下恕罪。”
既是失言,那便是明了今日的要事。
凤瑾幽满意地点点头,“卿退下吧。”便又去看手中的奏折。
牧尘动了动跪麻的腿脚,差点儿没哭出来,然而这里是天子寝宫,再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在这里哭爹喊娘,只能轻轻动着小腿,用手掌撑着地板试图借力站起来。
他偷偷用余光左右瞥了一眼,殿中的宫人低眉顺眼,比雕塑还雕塑。
牧尘心里最后一丝希望就这样破碎。
就在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汉白玉地板上站起来的时候,头顶又传来凤瑾幽的声音,“牧卿还没走?”
沉静的寝殿中骤然响起这一句,牧尘一个踉跄,再次跌回地板上。
屏风后的牛小甜缩回脖子弯了弯嘴角,一夜回到解放前,这位牧侯爷也太辛苦了点儿。
牛小甜说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凤瑾幽耳濡目染,装聋扮傻的本事已经丝毫不亚于牛小甜,他面带疑惑地问了这么一句,便又低头看奏折,好像这一个小插曲根本不存在。
事到如今,如果牧侯爷再不明白自家儿子惹了圣心不悦,那么官场几十年都算是白待了,是以他老人家一瘸一拐从马车上下来,连站都没有站稳,便对着管家咆哮,“那孽子在何处?”
管家心头一跳,低着头答,“少爷在自己的院子里。”
牧世子身娇肉贵,牛小甜下手不轻,所以昨日从街上回来,牧哲便闷在房间中没踏出过院子一步,大夫说他伤得不重,可他总觉得自己病入膏肓,再想起牛小甜临走前带着弦外之音的那几句话,他就觉得浑身哪里都疼,连跪在脚下按腿的貌美婢女都不能让他舒心。
房门敞开着,牧尘踏进院子没几步便听到哼哼唧唧的声音,一进门见爱子躺在床上,憋了半日的火气顿时消散不少。
再看见那长相妖娆的婢女,脸又板起来,“本侯与世子有话说,都退下。”
下人乌拉拉退了个干净,房门被从外面轻轻关上,牧尘训斥的话还没说出来,牧哲便抱住他的胳膊开始哭诉,大意便是牧瀚海如何如何可恶,那对多管闲事的夫妻如何如何混账,连他这个侯府世子都不放在眼里,这显然是看不起他爹。
牧尘听了个大概,脸色却更冷,“你可知那对夫妻是何人?”
他自己的儿子他再清楚不过,若是平日里吃了亏,要么带着人打上门去千倍百倍讨回来,要么哭着回来告状,让他去讨公道,昨日受了伤闷到今日才开口,只怕这小子心里也明白是招惹了不该惹的人。
侯门显贵,可是京都城中,最不缺的便是显贵。
牧哲抱着他爹的袖子继续装傻,“儿子怎么知道,都是牧瀚海的心机手段,就连路人都要多管他的闲事。”
“他的确不像话,让你受委屈了。”想起忤逆不孝的小儿子,牧尘眼底尽是厌恶,他拍了拍牧哲的肩膀,温声道,“科考还有半年,这半年之内你便不要出门了,在房中好好温书,来日金榜题名才是正途,届时凭借爹的人脉,必定能给你在朝中谋一个好差事。”
这便是要禁足的意思。
牧哲也不傻,他爹这话说得温和,实际上却不容商量,他隐约觉得与那对多管闲事的夫妻有关,却不敢多言,乖巧地点了点头,从枕下摸出一本书,当即便摆出用功的模样。
见儿子如此懂事,牧尘欣慰地点了点头,心中却不免担忧,陛下今日传他入宫,必定与那对夫妻有关。
待牧尘走远,牧哲将手中的书本一扔,扬声便唤了方才的婢女进来,那婢女见他面色比侯爷来之前还要好些,媚笑着道,“世子有什么好事,说与奴婢来听一听呀?”
眼波流转,美人顾盼,牧哲伸手便将人搂在了怀中,“爹算是彻底厌弃了牧瀚海,他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
婢女靠着他的胸膛娇笑道,“那可真是要恭喜世子了,只是侯爷要世子好好温书呢,奴婢在这里,岂不是扰了世子?”
“温什么书?”牧哲一脸的不屑,“我是侯府嫡子,将来承袭我爹的爵位,便是这侯府的主人,金榜题名都那些穷酸书生的活计,难道我还需要与他们相争?”
婢女连声称是,靠在他胸膛上继续调笑。
宫中凤瑾幽收到牧哲被禁足的消息,边上吃点心的牛小甜几乎把嘴巴撇出了整张脸,“这位牧侯爷果然不是一般的偏心,满腹才华的小儿子被他打压至此,流落街头受尽凌辱,绣花枕头的草包大儿子反而当宝贝,你都暗示的那么明显了,他还只是禁足了事。”
凤瑾幽接过粟裕递来的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的碎屑,“你若是不解气,明日我再召牧尘进宫。”
“别。”牛小甜断然拒绝了这个提议,“我没有生气,只是替牧瀚海感到不值,摊上这样的便宜老爹,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牧尘那种人我看一回恶心一回,你还要处理那么多事,就别把精力浪费到他身上,我这个人呢信封因果,绝对相信恶人自有天收。”
“牧哲如此品性,不配袭爵。”凤瑾幽笑着接了一句,便揭过这个话题说起别的事,两人聊起吃喝玩乐,很快便将牧家的便宜父子抛在了脑后。
夜间牛小甜浅眠,半梦半醒时听到一片嘈杂之声,猛然睁开眼,在微弱的烛火下看见凤瑾幽坐在床边的身影。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凤瑾幽听见动静,连忙伸手过来扶她,“怎么醒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可要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