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小甜愣了愣反应过来,干干巴巴问,“他,他就这么跑了?方才不还耀武扬威,要请我到府上去做客?这会儿就没影了?”
“侯府的家事,我们不便出手。”凤瑾幽捏了捏她的手腕,语带暗示,牛小甜当即歇了穷追猛打的心思,再低头一看满地狼藉,便只剩下心疼了。
“如此佳作,即便不能传世,也不该这样对待。”牛小甜叹息一声,身旁的牧瀚海却眼神麻木,朝她与凤瑾幽深深一拜,转身便去收拾残局,连动作都十分机械。
他慢慢把字画捡起来,脏污的和干净的分开放,显然不是第一回做这样的事,连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牛小甜从凤瑾幽身上扯了钱袋子,掏出两锭银子递给他,“这些被弄脏的字画我全要了,麻烦牧公子包起来吧。”
正在忙碌的牧瀚海动作一顿,脸色不可抑止地红起来。
都说读书人最重风骨,方才牧哲的所作所为,和把他的脸放在地上踩已经没什么区别了,牛小甜不开口,他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此刻却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扒光了衣裳,羞耻却无处可逃。
他忍着胸中耻辱,低头朝牛小甜微微施礼,“多谢夫人,好意在下心领,银子便不必了,出门做生意,断没有将脏污的字画卖给客人的道理。”
牛小甜见此也不敢硬塞银子,只能暗自着急,凤瑾幽接过她手中的银子放回钱袋中,然后把钱袋放在摊上,“既然脏污的字画不卖,那我便将这里所有的东西包下来,内子喜欢,方才牧公子将我们当做半个知己,想来是能割爱的。”
话音落下,身后的便衣侍卫们便开始动手整理,牧瀚海没想到他会这样霸道,一时接受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这时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从街头跑过来,“公子,公子不好了,大公子又来找夫人的麻烦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那小姑娘边跑边喊,连发髻都散乱了,牧瀚海闻言变色,连满摊的字画都顾不上,冲凤瑾幽与牛小甜道了声失陪,拔腿便往那姑娘行来的方向跑。
文弱书生,踉踉跄跄的的身影在人群中更显单薄。
牛小甜与凤瑾幽对视一眼,抬脚便跟了上去,留下侍卫在原地整理字画。
凤瑾幽轻功不弱,跟上牧瀚海这样一介书生像散步一样轻松,只是身边的牛小甜却跟得勉强,七拐八拐转进小巷,站在一座简陋的宅子前时,她已经体力不支,靠在凤瑾幽身上大喘气。
凤瑾幽对牧瀚海十分欣赏,甚至有心提拔,自然是要管这回的闲事,只是他并不着急,轻轻揽着牛小甜的腰让她将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自己身上。
这时里面门里传出痛哭尖叫的声音。
牛小甜登时便歇不下去了,拉着凤瑾幽一脚踹开大门,第一眼便看见牧哲嚣张又猥琐的嘴脸,“小爷我奈何不了你?牧瀚海你今日就给我好好看着,敢打本少爷,那两个多管闲事的狗男女我抓不住,你们可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是抓不住还是不敢抓?
牛小甜在心里狠狠呸了一声,扬声道,“住手!”
乱糟糟的场面有一瞬间的安静。
牧哲手下的家丁正抓着一名中年妇人,那妇人衣衫不整,显然是被人从房中强拉出来的,旁边是跑去向牧瀚海报信的小丫头,此时也被一名家丁压着肩膀跪在地上,哭声正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旁边的牧瀚海更惨,双膝跪地,头颅被家丁以一种极屈辱的姿势压在青灰色地板上,一名家丁的脚正踩在他脸上。
几人同时看过来,凤瑾幽走上前,挡住牧哲落在牛小甜身上的目光,“光天化日如此行事,牧世子,过分了。”
牧哲这样的败类凤瑾幽从来看不上,即便是他老爹在这里也没什么面子可言,此时称他一声牧世子,警告的意思十分明显。
而牧哲显然也听懂了,抬起头示意拉扯着妇人的两名家丁停下动作,慢悠悠道,“这是我侯府的家事,林氏身为侯府侍妾,我有权处置,外人没有置喙的资格,你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他被凤瑾幽教训一通,跑得虽快,转念便想明白了许多关节,若凤瑾幽与牛小甜当真是无法无天的人,早就追上他教训了,没追究说明忌惮侯府,无论何种身上,凤瑾幽的身手同时也让他投鼠忌器。
既然如此,就没有动粗的必要。
可是牛小甜却不买他的账,上前指着他的鼻子便骂,“庶母亦是长辈,你如此欺凌侮辱,不知廉耻,竟然还有好意思说什么资格不资格,牧哲,你脸怎么那么大呢?”
牧哲沉下来脸,眼底划过一丝阴狠。
“我这辈子最讨厌脸大的人,见一回收拾一回,和你们这牧侯府家事不家事的可没什么关系。”牛小甜边说边往前走,长袖在牧哲面前悠悠一甩,雪白的药粉便抖落出来,落了牧哲满身。
紧接着小院中变爆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啊!啊怎么这么痒!啊!”牧哲一边疯狂地用两只手往身上挠,一边难受得满院子乱窜,家丁一见他这副模样,顿时顾不上理会那妇人与牧瀚海,纷纷上前来扶,却都被他推开。
院子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最后牧哲被家丁强行带走。
那些家丁为恶惯了,却没忘记自己的身份,牧哲是牧侯的心头肉,若是他在外头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人都要跟着遭殃。
人瞬间走了个干净,牛小甜上前将妇人扶起来,却发现她手腕有多出擦伤,衣袖与领口都带着血迹,“夫人,我懂些医术,进内室让我为您包扎一下吧。”
那妇人看了一眼从地上狼狈站起来的牧瀚海,点了点头。
牛小甜带着妇人入了内室,牧瀚海在外面招待凤瑾幽,小丫头受了惊吓,颤颤巍巍连茶杯都端不稳,他接过来亲自递给凤瑾幽,“公子与夫人相救之恩,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