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风离开后杳无音信,第三日晨起,带着一身露水回到宫中。
他满面倦容,行色匆匆走进内殿,将怀中的檀木匣小心放在牛小甜手中,退后行了一礼,“乘风幸不辱命,这便是当年被燕九歌收藏的婆罗花,被她藏在院中一株桃树下,今晨方寻到。”
看他这模样,牛小甜便知是日夜不休在燕氏宅邸中翻找,她动了动喉头,最终还是把那一句谢谢咽了下去。
轻轻打开盘扣,掀开盒盖,看着静静躺在锦缎上的婆罗花,她忽然想,烟云去时双眼未阖,如今却终是能瞑目了。
见牛小甜神色有些复杂,李乘风问道,“可是这花有什么不妥?”
“没有。”牛小甜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李乘风身上,“婆罗花只要制成干花,封存于密闭不受潮的木匣之内,便能留住药效,这株婆罗花保存得十分完好,并没有不妥。”
然后转头交代粟裕,“去请太医过来守着陛下,我要到药室制药,任何人不许打扰。”
粟裕低低应了一声,去交代外面的小宫女,牛小甜在榻边看了一会儿,捧起木匣往外走,经过李乘风的身边,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由道,“你打算在这里守着凤瑾幽?”
李乘风有一瞬间的错觉,在这句话中听出了醋意。
但是这种时候,他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连忙跟上牛小甜的脚步,眼看就要走到药室,身后的人还跟着,牛小甜有些无奈,她忽然停了脚步,却把李乘风吓了一跳,“娘娘有何事?”
牛小甜十分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你要去哪里?”
李乘风愣住。
他难道不应该贴身保护皇后娘娘?
牛小甜无奈地开口,“你是人,不是陀螺,即便是陀螺也不能一直这么不停休的转下去,如今药材已全,我很快便能解了凤瑾幽的毒,你现在应该做的便是回去好好休息,燕氏余党可还没清剿呢。”
李乘风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呆呆往回走。
牛小甜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进了内室,总归是烟云喜欢的人,她也不是压压榨员工的周扒皮,连歇息都不让。
竖日午间,牛小甜亲手将解药一勺一勺给凤瑾幽喂了下去,傍晚时分,凤瑾幽终于从昏迷中醒过来,他连日昏睡,身子酥软,用力抬了抬手,却连牛小甜的手指都没能碰到。
牛小甜露出一个笑容,轻轻握住他的指尖,“你先别说话。”
她转头看了一眼,老太医会意,立即上前搭了脉,笑道,“剧毒已解,陛下只需好好休养便能恢复元气,还是娘娘妙手回春,老臣佩服。”
凤瑾幽乖乖躺在床上一眼不发,眼底的笑容却是明晃晃的炫耀,似乎连中毒都成了得意之事,牛小甜无奈地捏了捏他的手指,柔声道,“这回的功臣可不是我,解药我琢磨了许多时日,独缺一味药引,是李乘风寻回来的。”
“卑职不敢居功。”李乘风有些受宠若惊。
“的确不必居功,这回是陛下欠了你人情,好好记着,以后别忘了讨债便是。”看着凤瑾幽的脸色渐渐红润,牛小甜眼底的笑意也浓了许多,看李乘风更加顺眼,粟裕也跟着打趣,几人说说笑笑,殿中压抑了许多时日的氛围终于轻松下来。
只可怜凤瑾幽为了牛小甜一句话,连唇角都不敢动一下,眼巴巴看着几人谈笑许久,想起正事,才可怜兮兮拉了拉牛小甜的衣角。
牛小甜俯下身来,轻轻问他,“可是哪里不舒服?”
凤瑾幽抿了抿唇。
牛小甜立时明白过来,捂着嘴笑道,“陛下,你可以说话了。”
她知道凤瑾幽是被闷坏了,连忙将人扶起来,又命粟裕取了外衫来,轻轻替他披在身上,凤瑾幽动了动身子,然后从枕下摸出一块令牌,朝李乘风道,“你过来瞧瞧。”
李乘风接过令牌,他又解释道,“这是那日在前朝行刺的刺客留下的,当日情形忙乱,一时便将这令牌忘......”
凤瑾幽忽然止住话头看着牛小甜,粟裕与李乘风也望过来,牛小甜被几人看得有些发毛,低头瞥见领口露出来的纱布,才恍然明了,像是被老师抓包的小学生,立即抬手拉了拉衣领,试图遮掩。
凤瑾幽握住她按在衣领上的手,满脸心疼,“凝儿,是我对不住你。”
牛小甜心头一酸,便红了眼眶,即便是凤瑾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时候她也没哭过,这会儿却觉得忍不住了,想到殿中还有其他人在,她咬了咬舌尖,硬生生把眼泪忍了回去。
“你要是觉得对不住我,就赶紧把这些鸡零狗碎的事解决了,别让我跟着你担惊受怕。”
“自然不会放过他们。”凤瑾幽见不得她这般模样,也不顾李乘风还在场,避开她受伤的右肩,直接将人揽进怀里,两人情深意切,李乘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咳了一声,认真道,“这的确是燕家的令牌。”
凤瑾幽与牛小甜对视一眼,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第二日,宫中便传出燕九歌病重的消息。
燕九歌的事凤瑾幽一直瞒得死死的,就连她出狱都少有人知道,死讯更是没传出后宫去,这消息自然是传给燕氏余党听的,李乘风带人守在燕九歌原本居住的宫殿,没有半日,便活捉了一名探子。
到了皇后殿中,李乘风才将探子的面巾扯下,待看清那人面容,他顿时愣在当场,“怎么会是你?”
牛小甜问道,“你认得他?”
李乘风又看了那人一眼,才对牛小甜道,“他是燕家的护院。”
“你还配提燕家?”那人听到这句,忽然挣扎起来,看向李乘风的目光宛如利剑,“你背叛小姐,助纣为虐,还有什么脸提燕家?”
“我与燕家已经两清。”李乘风面色不变,“燕氏一族因何获罪,你我心知肚明,作茧自缚,如今恩怨两清,我如何不能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