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氏罪孽深重,株连亦不足惜,只因太后尚在,当年先帝体恤,便未抄家,而是将燕氏宅邸封禁,牛小甜亲自写了手谕,盖上凤瑾幽的玉玺,塞进李乘风手中,“你若能寻回这株药材,我与凤瑾幽都会铭记大恩。”
“娘娘言重了。”李乘风将手谕小心收好,垂首一礼,“若是没有陛下与娘娘,这副性命早已不存于世,即便活着也如行尸走肉,此行必定竭尽全力,刺客尚未落网,娘娘在宫中还需保重。”
牛小甜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那个以死逃避的懦弱的李乘风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她怔愣了一瞬,沉声叮嘱道,“你也小心。”
看着李乘风离去的身影,粟裕忽然心头释然。
她想,烟云若在,看见这样的李乘风,大抵是再欢喜不过的,而今阴阳两隔,也总算没有白白送了性命。
“着人把医书搬到陛下寝殿吧,让他们手脚小心些,别弄坏了。”牛小甜收起凤瑾幽的玉玺,转身往内殿走去,粟裕愣了一下,连忙跟上来,想劝她歇息,可是又说不出李乘风一定会把药材带回来这样的话。
即便那株婆罗花当真是燕氏之物,过去这么久,谁又能断定其下落?
牛小甜不声不响的模样最是让人担忧,粟裕在殿门前跺了跺脚,转身去吩咐宫人搬医书。
一摞一摞的医书在凤瑾幽窗前堆成了小山,与藏书室相比却不过冰山一角,半日时间,牛小甜也只翻完了十几本,这样的速度想要找到合适的药材,比大海捞针的几率还要小一些,可是她闲不住,只要一停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她不敢想,便不能停。
直到夜色浓重时,她才丢了手中医书,打着哈欠坐在凤瑾幽床榻前休息,“你这么一睡倒是悠闲,只是我这个清醒的活人都快累成死人了,凤瑾幽你若是有点儿良心,就千万撑住了,即便是李乘风寻不回婆罗花,我也一定能救你,天下奇毒我什么都见过,就没有什么是难得住我的......”
牛小甜垂着头,声音断断续续,最后直接被睡意卷走,她就这么坐在床榻边,握着凤瑾幽的手,毫无支撑地打起盹来。
意识逐渐模糊之际,忽然锵的一声,驱走了所有倦意,她猛地睁开眼,便见银光闪过,这两日刺杀不断,只一眼牛小甜便断定,那是兵刃在夜色下的光芒,她想也不想,挥手便将袖中药粉朝窗边洒去。
紧接着哐当声传来,兵刃落地,牛小甜只绝右肩一疼,这才看清刺客已经越过窗棂,若是再慢一分,只怕自己便要成了刀下亡魂,这是粟裕与外头的守卫同时冲进来,见她肩上殷红,粟裕当即道,“去传太医!”
身后便有小宫女匆匆走了出去。
禁军统领单膝跪下,垂首道,“微臣办事不力,请娘娘降罪!”
身后的禁军跟着他呼啦跪了一地,先是陛下前朝遇刺,如今皇后又在后宫之中受伤,传出去禁军的脸都要丢出青丘国了,他们这些和摆设也没什么区别了。
牛小甜捂着伤口朝那刺客的尸首看了一眼,“如今危难之际,不是追究罪责的时候,况且这刺客来得蹊跷,你也不必自责,先瞧瞧身上有什么线索吧。”
禁军统领忽然抬起头来,“娘娘的意思是?”
这时候太医走进来,路上已经听宫女说了牛小甜的情况,进殿后也没开口,对牛小甜低头行了一礼,便开始为她包扎伤口,牛小甜抬起手臂递出去,才对进军统领道,“就是你想的意思。”
言罢也不再多加解释,直接命剩下的宫人退出去。
偌大的宫殿顷刻便安静下来,只剩牛小甜与禁军统领,还有粟裕与太医,这位老院判是凤瑾幽的人,牛小甜放心,便没有避讳他,对查看尸首的禁军统领道,“陛下遇刺后宫中即刻便加强了戒备,按照常理来说,刺客即便一击不中,心有不甘,也应该避其锋芒,可是却能够在禁军的层层守卫下悄无声息混起来,若说这宫中没有内应,那只有他们长了翅膀这一个可能。”
统领唤人进来处理了尸首,抱拳对牛小甜道,“微臣定会排查禁军上下,提高警惕,加强戒备,只是这刺客与那日在孤山的刺客一样,衣饰都是寻常衣料,身上也并无特殊标记。”
“娘娘不宜劳累了。”太医包扎完伤口,又替牛小甜切了脉,实在忍不住,直接便插言道,“娘娘虽无内伤,但连日奔波劳累,已然损耗了元气,若是如此下去,身子定会吃不消。”
他是医者,实在看不得倒了一个,另一个也要把自己耗空,加之年岁已高,语气便有些苦口婆心,牛小甜向来敬重他,心虚地应了声是。
待粟裕把太医送出去,她才对统领道,“如此说来这刺客与孤山上的应是一伙人,本宫身边方才走了一名近身的侍卫,他便悄无声息找上门来,宫内必须排查了,禁军交给你陛下是放心的,那本宫自然无异议,只一点,万事定要谨慎小心。”
“微臣明白,娘娘早些歇息。”有老太医的话,禁军统领也不敢多待,这宫中已经倒了一个,若是再倒一个,只怕真的要变天了,殿里安静下来,牛小甜想要关上窗户,还未抬手,粟裕便走进来了,“娘娘别动,还是奴婢来。”
牛小甜也不勉强,在榻边坐下,用左手为凤瑾幽拉了拉被子,“今日是我大意,医书看累了,便与凤瑾幽说话,谁知说着说着便有了睡意,连窗户都忘记关,倒是方便了不速之客。”
粟裕掩好窗户,又替牛小甜倒了热茶来,放到她左手上,“多亏李乘风提醒,娘娘在袖中藏了药粉,大统领说这刺客身手不俗,若非娘娘警觉,这一剑便要刺在娘娘心口上了,奴婢此刻看着这纱布,犹觉心惊肉跳。”
牛小甜露出一个苦笑,“自从孤山那一遭,我如今倒是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