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小甜倒在凤瑾幽怀里,她哭得力竭,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带着一丝期望朝李乘风看去,却见他好像被抽走灵魂的木偶,呆愣在原地对着陈烟云合不上的双眼出神。
她心头火起,启唇还未语,一口血便先呕了出来。
凤瑾幽失声道,“凝儿!”
喉头的腥甜在口腔里弥漫,牛小甜一开口便又咳出血沫,她无法回应凤瑾幽,燕九歌却好似被这一声使了定身法,连举着金钗的手臂都僵在半空中,机械地转头看过来,便见牛小甜被鲜血染红的衣襟。
她哈哈大笑起来,“牛小甜你也有今日!”
就在这个当口,李乘风忽然冲上去,燕九歌虽然疯癫,警惕性却不低,什么都没有看清便挥手刺下去,金钗扎进李乘风的手臂,她目露凶光,另一只手同时勒上了李乘风的脖子。
被挟持的李乘风却又好像是在一瞬间失去了灵魂,变回方才呆滞的模样,他怔怔看着脚边的陈烟云,想要伸出手去合上她的眼睛,却因为被燕九歌制住,动弹不得。
可是他身手不凡,又怎会轻易被一个不会武功的燕九歌制住?即便是神志不清几近疯癫,燕九歌一个女子又能有多大力气?
在场的侍卫都是精锐,看准了这一点,手中的长剑便不自觉往前送,燕九歌立时如惊弓之鸟,“谁敢往前一步,我就杀了李乘风!”
“那你尽可以试试!”凤瑾幽轻轻环着怀中的人,眉宇尽是冷锋,燕九歌被这一声震住,抵在李乘风脖颈上的金钗收了力,竟真的没有刺下去。
这话听起来是要舍了李乘风的性命,然而凤瑾幽始终没有下杀令,四周的侍卫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若是陛下真的不顾念李乘风,大可一声令下要了燕九歌性命,又何必废话。
“九歌,你究竟想要怎样?”太后靠在女官身上,声泪俱下。
“我想怎样,都不必你费心了。”燕九歌冷冷看了太后一眼,仿佛这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事情闹到如今地步,她再疯明白凤瑾幽不会娶她。
可是她还不想死。
她转头看向凤瑾幽,“放我走,否则我就杀了李乘风,赵凝儿最重情义,向来与李乘风走得近,今日李乘风若是死了,你便再也别想与赵凝儿心无隔阂地做夫妻,她即便不会记恨你,也不会待你如初!”
收敛了所有疯魔与扭曲,燕九歌脸上只剩阴狠,她执着许多年,装聋作哑地自欺欺人,又大闹这样一场,时而疯疯癫癫,时而痴痴傻傻,如今一朝梦醒,便将凤瑾幽的软肋捏得死死的。
李乘风的性命,甚至她的性命,于凤瑾幽来说都不算什么,可是他在乎牛小甜,而牛小甜向来把李乘风当半个朋友看。
若是今日凤瑾幽当真这么眼睁睁看着李乘风没了命,那么他与牛小甜之间就像是被插了一根针,不致命,却足以令人处处不痛快。
太后摇着头彻底倒在女官身上,苍老又茫然的模样很是狼狈,女官看得心疼不已,哀声唤了声太后,带着最后一丝期待转头去看燕九歌,对方却直直望着凤瑾幽,在等最后的答案。
女官哀泣一声,竟与太后抱头哭起来。
殿中一片兵荒马乱,这两人的哭声便像是石沉海底,毫无波澜。
凤瑾幽对燕九歌道,“你放了李乘风,朕放你走。”
“瑾幽哥哥,事已至此,你也不必诓我了。”燕九歌笑了笑,将手中金钗在李乘风的脖颈上轻轻划出一道血痕,这金钗今日沾染了许多人的血,如刽子手掌中的长刀,被她用得娴熟又残忍。
那一缕鲜红缓缓从李乘风的脖颈没入衣领,可是李乘风却毫无反应,燕九歌似是觉得无趣,又将金钗抵回去。
她再次抬头看向凤瑾幽,“我没有多少耐心了,若是瑾幽哥哥你再说些没用的话来诓骗我,我可不能保证下一回会不会刺入他的心脏,我若是放了李乘风,下一刻便会被这些人碎尸万段,哪里还能有命在?”
凤瑾幽眸色一沉,“你想如何,若是朕放你走,你也可出尔反尔杀了李乘风,朕又如何信你?”
燕九歌做出来的事十件有九件能蠢得人神共愤,狠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剩下一件大约也是被太后拦着,才没能得逞,但是今日一场疯癫,却好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她从执念中疯魔,清醒,似乎就连脑袋里的智商也跟着睡醒了。
轻易便看穿了凤瑾幽的意图,“瑾幽哥哥你也不必拖延时间,我的确也撑不了太久,但是拉李乘风陪葬的力气还是有的,你若不想赵凝儿伤心,现在便放我走,你只有相信我这一条路,因为若是我死,李乘风也死,我走,李乘风还有一线生机,你没得选。”
“朕答应......”
“答应什么?”凤瑾幽一句话没说完,忽然被怀中的牛小甜推开,他连忙伸手去扶,却连手臂也被牛小甜甩开。
牛小甜方才吐了血,凤瑾幽不敢用力,她三两下便将人拨弄开,直直看着被燕九歌挟持的李乘风。
“李乘风。”
她冷冷喊了一声,口腔里的铁锈味儿从喉头涌上来,瞬间变得更为浓郁,吐出口的字节都带着嘶哑与血腥,如木偶一般的李乘风终于好似还魂,愣愣地抬起头,把黏在陈烟云身上的目光落在牛小甜脸上。
“你是铁石心肠吗?”牛小甜身上气势摄人,就连凤瑾幽也不敢硬来,只在身后用手臂虚虚环住她,生怕体力不支倒下去,可是这一句开口,却又与方才的血腥杀伐不同,哽咽的嗓音甚至透出哭腔来。
“但凡你还有一丝良心,就别赖在女人怀里装死。”牛小甜红着眼眶道,“陈烟云喜欢你,你别说你不知道,她对你掏心掏肺,事事都为你想,可你又是怎么做的?啊?”
李乘风看着牛小甜,眼底似乎有光芒在一点点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