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逢朝堂休沐,凤瑾幽搂着牛小甜睡到日上三竿,两人方才醒过来,便有宫人来报,太后到了。
牛小甜又想起昨日在天牢里受的冤枉气,狠狠在凤瑾幽胳膊上拧了一把,看着他疼得呲牙咧嘴却又不敢出声的模样,才觉得方起的火气消弭了两分,挑开纱帐对外面的小太监道,“出去传话,本宫与陛下正在更衣,劳太后娘娘久等。”
那小太监应声退下。
放下纱帐,见凤瑾幽还在挤眉弄眼,牛小甜撇了撇嘴,有些嫌弃道,“陛下,你的戏太过了,凡事过犹不及。”
“凝儿说得是。”凤瑾幽取了她的外衫来替她穿衣裳,牛小甜乐得享受帝王级别服务,舒服得眯起眼睛来,“所谓过犹不及,说的就是那些得寸就要进尺的人,总不会有好下场。”
“天牢里的日子不好过,太后到底是心疼了。”凤瑾幽冷笑一声,手下的动作却更加轻柔,女子的衣衫本就繁复,一层套着一层,牛小甜掰着手指数着数,迟迟不见宫人进来催促,忍不住道,“难道是太后转性了?”
“不是转性了,而是有求于人,不想功败垂成。”凤瑾幽系好腰带,在床边蹲下身子,弯腰替她穿鞋。
“这不算求吧。”牛小甜虽然心里不愿意怀疑李乘风,却也清楚,他既然选择了燕九歌,独善其身的可能性已经几乎为零,“咱们的把柄都递到她手上去了,这应该叫做威胁才是。”
两人穿戴好,凤瑾幽高声唤了宫人进来替牛小甜梳妆,但是牛小甜觉得如果把太后逼急了说不定会鸡飞蛋打,便让宫女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也算是节约了不少时间。
尽管如此,她与凤瑾幽走进外殿的时候,太后的脸已经青了。
牛小甜半边身子被凤瑾幽挡在后面,借此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太后,忍不住想,太后与燕九歌可真是姑侄情深,都气成这样了还能忍。
“皇帝总算是来了。”太后手里的佛珠都捻不动了,手背上生生攥出一条印子,“莫说晨昏定省,如今哀家想要见上皇帝一面都不容易了。”
死老太婆,竟然影射凤瑾幽不孝。
牛小甜气得撇了撇嘴,接收到凤瑾幽安慰的眼神,又乖乖坐在他身边扮透明人,太后当她不存在,她还不愿意和这死老太婆打交道呢。
“是朕的不是,朕给太后赔罪。”凤瑾幽从善如流地认了错,却除了干巴巴一句话之外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连起身行礼都没有,端坐高位稳如泰山,噎得太后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
身后的女官连忙捧了茶递给她,太后接着茶水顺了顺气,最后还是决定揭过这个错处,直奔主题,“哀家今日来,是为了九歌的事。”
真是熟悉的台词,熟悉的配方。
牛小甜总结出两条太后专用台词,一条是梦见了故人,一条是为了燕九歌的事而来,简直耳朵都听出了茧子,太后她老人家偏偏不嫌烦腻。
凤瑾幽端坐着,不接话。
然而太后似乎也已经适应了这种尴尬,理所应当地继续道,“既然死罪已免,又关了这些时日,她也吃够了苦头,皇帝气消了,便将人放出来吧。”
凤瑾幽笑了笑,“朕不明白。”
太后等着下文,可是等了半响没有下文,一口气差点儿又没提上来,牛小甜第一回发现原来惜字如金有时候也能把人气死。
太后无奈,只好顺着问道,“皇帝何意?”
凤瑾幽这才道,“关押燕九歌,依的乃是国法律例,与朕消气与否并无干系,所以太后的话朕不甚明白。”
太后抚了抚胸口,这回看起来似乎坚强了很多。
果然被刺激多了,人是会产生抗体的。
可是太后气着气着,忽然就笑了起来,就在牛小甜以为她被凤瑾幽气疯了的时候,忽然听太后悠悠道,“既然皇帝要论国法律例,那咱们今日就来好好说上一说。”
哦,原来是重头戏来了。
“皇后如今稳坐中宫,六宫无妃,也算是顺心如意了,怎的还要在宫外赶尽杀绝,多生事端呢?”太后看向牛小甜,锋利的眼角藏了一点得意。
“啪!”
牛小甜手中的杯盏应声而碎,她低头看了看脚边的碎片,然后对太后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臣妾不明白太后在说什么?”
她记得反派狡辩的时候,都会说上这么一句。
“好,好!”太后连连点了两下头,仿佛是被这大逆不道给气到,顺气之后才道,“既然你不明白,那哀家就说到你明白,当初轩王府的李夫人与慕夫人,如今是死是活,埋骨何处,又因何而逝,哀家都一一说与你听,说到明白为止。”
“太后这便是欲加之罪了,臣妾无话可说。”牛小甜强撑着一张惨白的脸,据理力争地对太后对上,把死鸭子嘴硬的气质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的宗旨是,看戏的时候认真看戏,上场的时候也要竭尽所能。
“简直荒唐!”太后重重拍在案几上,借着挥手一拂,满桌的杯盏滚落在地,七零八落摔成了碎片,宫人们纷纷伏地跪倒,无人敢上前收拾,温热的茶水淌了一地,还有水气从地板往上飘。
“这就是你无论如何都要维护的好皇后!”太后指着凤瑾幽,恨铁不成钢道,“我青丘开国以来,还没有过这样的丑闻,皇后狠辣善妒,将无辜侍妾赶尽杀绝,皇帝难道就没什么想说的?”
凤瑾幽吩咐了宫人收拾满地的狼藉,才对上太后的怒火,“太后息怒。”
这一句倒更像是浇油的。
太后不仅没息怒,反而被他云淡风轻的态度所刺激,颇有一种鱼死网破的气势,“既然皇帝不在意,那哀家也不怕家丑外扬,那两位侍妾早已遣出王府,如今后宫也只皇后一人,皇后却仍旧不满,背地里赶尽杀绝,屠戮无辜,既是累及人命,那也只有放到朝堂上论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