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有人在墙边的一个小洞里找到那瓶金疮药。
精致的小瓷瓶与脏污的牢房格格不入,燕九歌瞥见一角便疯狂地扭动起身体来,想要挣开狱卒的禁锢,只可惜她本身就是个没什么力气的娇小姐,如今在这天牢中吃了那么多苦头,更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便只能看着狱卒恭恭敬敬将那瓶金疮药递到牛小甜手中。
牛小甜捏着小瓷瓶,对狱卒道,“放开她吧。”
找药的两名狱卒率先退出来,那两名按着燕九歌的狱卒随手一甩,燕九歌便像一块破抹布一样被甩在地上,然后便听见牢门重新上锁的声音。
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看向牛小甜的眼神里充满憎恨,“赵凝儿你这个贱人,我即便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牛小甜拿着小瓷瓶在指尖转了一个圈,才慢慢说道,“这是番邦的贡品,凤瑾幽从来没赏过人,只送给了我一瓶,可是我用不到这种东西,便送给李乘风,却没想到会把事情勾到你身上来,现在看来,他的确对你一往情深。”
然后她要药瓶递给粟裕,又接过粟裕递来的手帕,慢慢擦拭着每一根手指,“我知道你向来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格,所以也不用急着否认,这种金疮药是秘方所配,原材料中便有金粉,若真要查验,只需扒光你的衣裳,把你扔到太阳底下,便能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用过这药,有没有收李乘风的东西,有没有诓骗他为你卖命。”
“即便我都做过又怎样?”燕九歌恨恨看着她,眼底浮出殷红的血丝来,“没错,金疮药是李乘风送给我的,他也答应了会救我出去,你都说了他对我一往情深,自然也会对我唯命是从,如今我都认了,可是赵凝儿,你能怎么样呢?”
牛小甜擦完手指,把手帕随手仍在脚边,然后静静等着下文。
她实在很不能理解,一个身陷囹圄时日无多的人,怎么还能这么容易露出得意的神情来。
燕九歌把她的沉默当做无话可说,笑道,“你不能把我怎么样,因为我是陛下亲自下旨诛杀的要犯,没有陛下的旨意,谁都不能把我从天牢中带走,你知道了又如何,我承认了又怎样,你还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牛小甜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对。”
这时有狱卒搬来一把椅子,她对燕九歌一笑,然后扶着粟裕的手在椅子上坐下来,原本以为说两句话就走的,没想到这个燕九歌死到临头还满肚子害人的阴谋诡计。
理了理腰间的璎珞,牛小甜才慢悠悠抬起头看向燕九歌,果不其然,对方又被她给刺激到了,红着眼眶像是要吃人。
却比从前冷静许多,竟然还能做到一言不发。
牛小甜慢条斯理道,“你不用得意,我现在的确不能把你怎样,但是我也没有兴致把你怎样,毕竟是将死之人,没几天可活了,我又何必与你计较呢?等你成了刀下亡魂,每年清明多给烧几张纸钱就是了,你说对不对?”
“可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我还好好站在你面前呢!”燕九歌有一种迷一般的自信,似乎只要能够反驳牛小甜的话一点,便十分值得她得意,“陛下许了姑母一个月的缓刑期,期限还没到呢,你提前高兴什么,难道就不怕将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手指在扶手上轻轻一点,牛小甜垂下眼,静静思考着燕九歌的每一个字。
半响,她又慢慢抬起头来,“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有什么样的能耐让我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心头一紧,燕九歌下意识捏紧了自己的衣袖。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小动作却逃不过牛小甜的眼睛,“既然没有这样的能耐,就别再这里说空话了,左右你时日无多,我不为难,剩下的日子你就好好享受吧,希望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遇见我了。”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因为即便是到了下辈子,凤瑾幽也还是只喜欢我一个,若是你再遇见我,那就太凄惨了,或许到时候连我都会心生不忍。”
燕九歌攥着衣袖的手越来越紧,手背上甚至起了青筋,可是却偏偏不吃她的激将法,一个字都不肯再往外吐。
只用眼神把牛小甜千刀万剐。
“好了,今日便说到这里吧。”牛小甜从椅子上站起来,轻轻扶住了粟裕的手,“我若是回宫晚了,凤瑾幽该想我了。”
她转过身去,又冲燕九歌回眸一笑,然后才离开牢房。
看着在火光下拉长的身影,燕九歌狠狠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贱人!”她松开手,指甲在掌心留下一道道血痕。
坐上马车,牛小甜的脸色才难看起来,粟裕担心道,“娘娘怎么了,可是燕九歌有什么不妥?”
“她的确有蹊跷。”牛小甜靠着软枕,缓缓闭上眼睛,“她向来恨我入骨,恨不得要将我拆骨剥皮,尤其恨我得了凤瑾幽的心,如今我有意刺激,她明明恨极,却一言未发,想来是早看穿了我的激将法,不上当,所以我便一丝话都套不出来。”
粟裕想了想,“娘娘是否多虑了,如今她已是死囚,即便是折腾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牛小甜轻轻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贴身的女官匆匆走进佛堂,太后听到脚步声,放下了手中的木鱼,“什么事这么着急?”
女官带着笑意道,“太后娘娘,李乘风在外求见。”
“哦?”太后捻着佛珠问,“他来做什么,哀家不是已经许了他自由出入天牢探视九歌,还有什么事?”
“是李公子回心转意了。”女官连忙道,“这是好事呀娘娘,李乘风说他愿意助您一臂之力,救小姐出天牢,他身手不俗,若是有他的助力,九歌小姐便有救了。”
太后手中佛珠一顿,伸出手臂借着女官的力道,缓缓从蒲团上站起来,看了一眼外面的天,“事出反常,若非是要变天了,那便必然有别的原因,先前哀家问他时还心意坚定,说自己无能为力,如今便又肯了,你说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