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谁呀?”少女拍着身上尘土,仰着头对着这只长得穷凶极恶的鬼说。
“狐仙?”
鬼发出的声音不像吓张胖大那样阴森,却依然带着寒气。他巨大身形慢慢缩小,脸也恢复成常人,一身玄色长衫不加任何装饰,不过唯一让狐一白不适的就是他依然顶着伯白的脸,不得不说这张脸还真挺帅,主要是带着某种莫名韵味,像山涧中终年不见阳光的冷彻泉水,虽然有些悄怆幽邃,却比伯白时平凡兼死宅的气质不知好看了多少。
“在下灰喑,不知仙家哪姓?”
灰喑轻轻飘飘地落到与狐一白齐平位置,不过他由于身高,他现在半条小腿都在地板里,让狐一白在戒备之余突然想到老人们常说的词——半截入土,她不由有些想笑,却感觉此时情形不太适合,憋地嘴角抽动。
灰喑开始审视面前这个刚刚化形不久的少女,可以用倾城形容的美丽,魅惑天成,一颦一笑不自知流露出媚态。在气息感知中,修为不过练气初期,妖气淡薄,自然弥漫在身前一尺,很纯净。怎么看都是一毛都没长好的小妖。
但灰喑这样有些掉价的平起平坐的原因却是有二,一是她的修为实在是太低了,低到无法化形的地步,除非……是化形类丹药或天材地宝;另一折却是她的尾巴,虽然缩在身后,但那确确实实是九条尾巴,狐族练气之初血脉全然显现,其中最独特的显现现象便是尾数,虽然狐族贵族练气时有祈福之嫌佩戴如真尾的尾饰习俗,但敢佩戴凑成九尾数尾饰除却皇族只有私下里几大家族的浪子们胆敢如此。
无论哪种,结果不言而喻。
“嗯?我是伯白呀。”狐一白一愣,脱口而出。
“姑娘还是不要戏耍在下了,我还是知道房子主人是谁。”
“其实我就是伯白……,不过……”
狐一白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她虽然是宅男,却不是傻子,妲己为她重塑身体估计只有某些玄幻小说才会有的桥段,而她的世界怎么说也只能算是个都市文。
“其实我就是伯白……,不过,他是我分身,用来……用来体验人间生活的。”
狐一白吞吞吐吐,一句之中数次折转,小脸憋得泛红,露着窘态。
“姑娘可莫要夸下海口,伯白是人,而姑娘是妖,”灰喑说到一半忽想到什么,转口问道,“也许世间之事多有奇异,若姑娘真想证明,总要拿些证据吧。”
“伯白来这里三个多月只有一天是晚上晚上十二点前睡觉的。”(肝日常)
灰喑皱眉,还是反驳道:“人之常情,大都可测。”
“伯白饭点十分不规律,但每天五点半必吃晚餐。”
“管中窥豹,有迹可循。”
狐一白下意识挠了挠头,正好摸到头顶狐耳,一触便缩手。
“emmm,伯白屁股上有一颗痣,红的。”
“……”灰喑瞧着狐一白这一标准的习惯动作,心里有些失落,他本想从少女口中套出些秘法来着。
“你真是伯白?别怕,这是测谎。”灰喑伸手,五指微曲对着狐一白,手上幻出一团幽蓝光团,有几点暗绿光点在其中盘旋。
狐一白吓得退了一步,本能中却没有感觉到恶意,心中好奇感再次翻涌上来,向前两步,开始观察灰喑手上的球。
“你真是伯白?”灰喑再次提问。
“是啊。”
球儿抖了抖,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来是了,”就在狐一白冬笋样的指尖将点在球上时,灰喑散去法力,球消失在空中。
“还是有家族好啊,末法时代都能拥有这样的资源,不像我这地缚灵,白白在这虚耗了百年时光。”
灰喑不无感叹的说道,盯着少女,他对于少女脸上困惑表情虽有猜疑,只能先归咎于年幼无知。
“还未请教道友芳名,可还是伯白么?”
“现在叫狐一白,伯白……已经死了。”
胡姓?北五家?
少女已经开始拖着张胖大的一条腿向屋中走去,把脚下这头230多斤胖子扔在床上。她俯下身,端详张胖大还带着哀痛的肥脸,狐耳扇动两下,站起身。
“你有什么打算?换个身份在这住还是离开?”
“我……”狐一白心头突然泛起一阵迷茫。
灰喑看出少女脸上迷茫,他便把话接过来。
“今晚月亮不错,月阴之气尚可。天台顶说吧。”
天台顶。
狐一白扶着女儿墙,手轻轻地摩擦女儿墙粗糙水泥纹理。衬衫上漏了几个洞,是爬到天台时擦漏的,风吹动衬衫,偶尔可见一点肌肤,像乍现白花。狐一白没太在乎,毕竟从前性别男时随意惯了。
夜下楼房鳞次栉比,有灯火零星点亮。
“这就是红尘天呐。”灰喑站在狐一白一米外,语气平淡。
“其实我想不起来家在哪了。”她确实不知道老家在哪,只记得是一方山村,四季常青。
“你还记得什么?”
狐一白沉默了,装作看风景,心中盘算着如何说出真实的假话。
“伯白记忆大概都记得,我现在的记忆是伯白死后才有的。”
“可能是妖仙妲己大人仙逝造成的影响吧,听说越是贴近九尾狐仙血脉越是反噬严重,传承消失不说,也可能会导致记忆残缺。”
灰喑这段话有些意味深长,狐一白也是有着颗玲珑心,转瞬明白他话语中深意,她迟疑一下,还是有些生疏的道谢。
“多谢前辈。”
“不用谢,当初有一老道想度化了我,幸好那天你在,直接报了警,否则我就不一定轮回到哪了。”灰喑笑了笑,“这月阴只比圆月差上些许,还是少浪费的好,在下去修炼了。”
两人相互道别后灰喑直接消散,狐一白隐隐感觉到一道阴气向东而去。
狐一白寻了处宽敞干净些的地面盘膝坐下,九尾铺展,《天狐转轮经》心法图录再从她心头过了几遍,第一次有意识地运行起来。她这时才发现《天狐转轮经》有多浩瀚,妲己刻印于她头脑的经文九成多都无法翻阅,只剩下总纲、部分杂篇以及练气篇能够翻阅,总纲与练气篇不过几千字兼经脉图解,然而杂篇却一扫之下不见尽头。狐一白定了定心神,尝试按照总纲心分二用,一份心神系在吐纳上,呼吸间将月阴汲取而出,灵台神识牵引而下,另一份心神自气海一道阴属灵气攀升而起,顺十二经脉流转周身,取五脏精气,与黄庭狐妖精血三者相合于谭中穴,再转归灵台,黄庭,气海三处。分合之中自有道韵,就此一周天算是完成,每十二周天便做一大周天。每一周天都将气海充盈一份,心神损耗的同时也在巩固灵台,黄庭中那一滴青色狐妖精血虽没有变化,却是吞噬月阴最多,偶尔震动,将一丝浓得如翡翠的血丝融入心脏,经稀释流转周身。
虽说来容易,一周天流转下来光心神损耗便是不轻,时间更如瀑布飞泉般倾泻飞逝。算来,也许只二三大周天便是一夜,丹田灵气虽变化不大,却是积土筑台,不见增益终成九层之台。
灰喑未走远,立在一棵槐树上,并未吞吐月阴,只看着月亮想那狐妖少女。少女所说的他自然不全信,不过当时他鬼气也未收敛,若是寻常刚见道行的小妖不多时便鬼气入体,全身僵直,但这少女举止如常毫无影响,可见身上是有秘宝。
他在少女爬上楼顶时观察一二,那秘宝生机充盈得过分,他鬼气只需稍稍贴近便会消个干净,实在是霸道至极。他虽然不明秘宝功效,但还是放弃了杀人夺宝的心。
取之无用甚至是有害,不值得他得罪这个身世神秘的少女。
一夜星移斗转,已是霞光初现,月色渐消。
狐一白方圆几十米天地灵气隐隐成了一旋涡,不断被稳坐中心的少女吞噬。终于那月阴稀薄到不足以支撑狐一白修炼,她才恋恋不舍地敛去功法,将灵气妖血归于各自穴窍。
“唔,”狐一白睁开眼睛金色竖瞳中一道青气闪过,“早上了啊……”
她料想中坐在床透过窗看对面楼房朝阳反光的情景并未出现,胸前微有负重的感觉坚定地提醒她不再是他,这次她淡定了很多。
晨风微冷,在楼顶吹拂而过。
狐一白已经知道自己修为是练气初期,不过距离练气中期不远,按照这个速度下去,一二个月便能达到练气巅峰,到时血脉归于隐性,其余八条证明血脉等级的尾巴则重新炼化,归于那滴本源青血,尾巴变为一条。
狐一白站起身,狐妖特征如泡影一闪而消,头发重新转为黑色,依然轻飘飘垂到腰部,柔顺反射日光。
尾巴消失反而让她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回地上,疼痛夹杂酥麻从接触面传过来,不由让她脸上升起团红霞。
“妖化终于能控制了。”
一夜能控制化形,说是天才也不为过。当然这里天才二字更偏向于狐一白立于妖族顶点的血脉。
血脉不是越霸道难驭就越能体现尊贵,相反如龙凤等顶级血脉是附带先天天赋能力及对后天修炼有补益的体质,对于力量把控往往能做到游刃有余。狐一白天狐血脉还是与顶级血脉差上稍许,许多靠着妲己为她塑造的体质补充。
狐一白摸摸头发,没有摸到那一对特别敏感的耳朵,心中泛出些喜悦,可随即她的肚子就开始响起了抗争饥饿交响曲。她脸上一红,双手交叉在小腹上,却掩盖不住尴尬的声音。
“咕噜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