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狐一白将门打开,门内并非是一片黑暗,反而餐桌上吊灯亮着昏黄光晕朦胧照着餐桌边趴伏的青年。
狐一白开门声很轻,她怕把平时刚下播入睡的潘伟惊醒,可依然惊醒了冲盹的潘伟,他猛地站起,腿麻,又跌坐回凳子。
潘伟惊喜道:“你可算回来啦!这么晚,我生怕你出意外!你……你没事吧?”
狐一白从暗影中走出,出门时灰白色休闲短衫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勉强挂在她上身,泥渍斑驳。
“出了点意外,”既然潘伟如此说,狐一白也正好以此做说词,“我倒是没事,可惜衣服破了。”
潘伟听狐一白如此说,先松了口气,旋即注意到狐一白两肩膀上的短袖已经不见了,参差茬口吐出圆润肩头,灯光映出一片润泽白皙,更是被沾了泥的布料反衬得十分诱人,令潘伟小心翼翼地吞了口口水。
“没事就好,你该不会遇到……变态了吧。”
“是呀,不止一个变态呢,那有一个,”狐一白眼神玩味,微眯的狐媚眼透出平时不曾有的媚态,伸出纤细玉指指向潘伟,“这不还有一个。”
潘伟无话可说,晕乎乎觉得热血上头,有些羞愧。
灰喑待在狐一白短衫衣兜里,听闻此言一阵郁闷,好心帮你,这小狐狸竟骂我变态!
他伸出爪子隔着布料掐捏狐一白腰间软肉,与潘伟对视的狐一白忽收了媚态,嘴角抽搐似憋着笑。她闪电般将手伸入衣兜,攥住正作怪的某老鼠,随后正色道:“早些休息吧,我去洗个澡。”
“啊,哦,好。”
潘伟磕磕绊绊回答,伸手摩擦一把滚烫脸颊,狐一白声音轻灵,听来舒适却无半点勾引韵味,那刚才媚态流溢的腔调难道是我的幻想?
潘伟百思不得其解,眼角忍不住瞥向狐一白,她趿拉着拖鞋,雪足一下下点踩着鞋子,如点在他心里。她走得很端正,步步四平八稳。
潘伟还在升温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那变态应该没得逞……
他松了口气,心态安稳,有点小期待。
噫,什么跟什么啊。潘伟大力揉搓脸颊,好像这样能将某些想法揉出脑海之外。可有些想法啊,就像肥皂泡,越揉越多。
卫生间内一片黑暗。
狐一白没开灯,狐妖的视觉本不需要太多光明即可看清周遭事物。比起前些时候洗澡的生涩,如今倒是淡定许多,接纳了她自己的身躯性别女的事实,只是很多不便处还会怀念一下他从前时,比如作为男人时洗澡搓揉仅仅三点,现在不止买了全套洗浴用品时常也增加了不知多少。
黑暗里狐一白叹息一声,悄然将身躯妖化,九尾盘踞,占了小半卫生间地面。
狐一白忽想到什么,从兜里掏出灰喑,狐眼瞪鼠眼,狐眼炯炯有神夜里放光,鼠眼默默偏转向一侧,随即传来灰喑有些尴尬的咳嗦声。
“我说你要待到什么时候?”
狐一白压着嗓音问,语调里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你一直攥着我,我怎么走?”
“……”狐一白窒了一下,觉得脸上发烫,“变态!”
随手把灰喑丢开,八尾瞬间将理亏的灰喑裹住,剩的单条狐尾卷动门把手开出一丝缝隙,八条尾巴合力将灰喑掷出去。
门外餐厅呆坐的潘伟毫无察觉,困意上涌的意识依然纠结着要不要敲门问一下水温。
值得推敲。
“呼——”
狐一白终于松了口气,飞速蜕下衣物,转开阀门。她特地将水温调高些,运动过后冷水固然舒爽但热水更能保养身躯。
水声淅沥,卫生间并没开灯,绝了潘伟观一场“皮影戏”的心思。潘伟也知道是狐一白防着自己,回屋睡觉。
等狐一白裹好浴巾出来时,潘伟卧室的门已经关上,只剩下餐厅夜灯孤零零亮着,灯下摆放一盘苹果,新鲜的水珠闪烁着点点光芒。
狐一白盘卷着齐腰长发,见到果盘先一愣,嘴角不由露出会心笑容。
“或许……那天可以跟他一起直个播当奖励?”她如是想,又加上一条硬性要求,“不能露脸。”
手依旧生涩收拢着长发,背后不住甩动水珠的尾巴停下,卷起果盘后颤悠悠跟着狐一白,回她的卧室了。
“潘伟似乎对你有些意思?”黑暗里灰喑突然发问。
“不能吧,”一口苹果吞下,狐一白想想说,“才这么几天就有意思,那我大学三年岂不是很没意思?”
“等你这么晚,他可是对你上心得很。”
“我一个人出去是个人都不放心,何况是室友呢。”
狐一白依然不觉得,她翻了个身,侧卧在床上,闭上眼睛。
“只当是我废话,人妖殊途,莫陷得太深。你以为自己坦然受着,不进油盐就能绝了他心思?日久生情的妖我听闻多了,哪个有好下场?胡太爷家里哪个不聪明绝顶,可越是聪明越在感情上犯蠢,最终误了修行,一颗玲珑道心染了杂色,终仰止山间,抱憾终身。远处不讲,我不也是吗?百灵习人,可越像人越是容易出岔子,我劝你……”
灰喑还在轻声絮叨,床上狐一白已蜷缩成一团白球,薄被盖在身上,呼吸均匀。她太累了,只听灰喑说了一半就入梦,听灰喑言语停止,还可爱且朦胧的应了几声,是下意识敷衍,如同敷衍长辈们的唠叨。
灰喑默默回到鼠笼,钻进厚实的木屑中,也不知是在跟狐一白说还是自言自语:“但愿不如此,如此当无悔。”
等狐一白呼吸平缓,被子被尾巴卷到床脚时,灰喑方从笼中钻出,重新将薄被铺在狐一白身上,悄然将窗嵌开一道缝隙,鼠身溶于夜色之中。
几声凄厉猫叫随即荡漾。
当狐一白醒时已日上三竿,她先抻出个凹凸有致的曲线,从床头拿来洗漱用品去卫生间洗漱。
熟记了潘伟课程的狐一白知道,他这时正在校沉迷学习无法逃课。室内无人也就不需要幻化人形,尾巴出来透风的感觉真是愉悦,她不由将尾巴摆动的速度加快。
算算日子,今天应该去找苗阿婆了。
狐一白盘算着,走到餐桌前,苹果码在果盘里,下面压着张字条,狐一白抽出,看到上面丑丑的字迹。
“微波炉里有包子,豆粉和热水在后厨。多吃点,这么瘦可打不过变态。”
狐一白摇摇头,将纸条团起,曲指弹进四五米远外的垃圾桶里。
灰喑弄出来的变态木人可不是多吃两口包子能解决的,何况她根本吃不得荤腥,留着给灰喑吧,豆粉应该不错,加上苹果,做成水果捞?
直到从公交车上下来,狐一白都无法忘记豆粉水果捞那美妙的味道,并暗自发誓以后再也做。
公交车等着调头,狐一白拎着袋葡萄香蕉,都是熟且软的食物,苗阿婆吃着省力。她不带水果的话苗阿婆是舍不得自个去买的,记忆中唯一买来水果还是个老农的梨摊被人砸了,苗阿婆买来叫他提着。
狐一白今天来只是想把东西放下再帮苗阿婆收拾屋中野草杂物,这个时间苗阿婆会出摊卖她的草结。且算着时间快到粽节,生意应该不错。
想到此处,狐一白欣然微笑,姣好面庞阳光灿烂。
“哎?”
转过危楼,狐一白不由发出声小小的惊讶,苗阿婆楼道口的空地停着她的三轮车,车边还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距地半米的车底与狰狞巨大四轮都昭示着它不属于城市的狂野,可这辆越野车怎么会停在城市危楼?
许是车主人临时有事,狐一白如此想也就没太多,转身步入黑洞洞的楼道里。
“一白,你来啦?”
苗阿婆转头对着门洞,面容上几道赤红线条勾勒出简约古拙纹饰,一尾似鱼似虫的条状生物虚悬于她身后。狐一白不光见到苗阿婆诡异面容,还见到与她正对的墙体内嵌两个人,仅留人头露在外面。她认得这两人,正是青靖兄妹!
莫名的危机感瞬时笼罩在她身上,她如被猎枪锁定的小兽,再顾不得太多,身躯弹起,与空中妖化成半人半妖的形态,九尾从裙下伸展,聚成扇形,狠命一扇,一声音爆伴着狐一白如箭跃出。
“一白啊,来都来了,别着急走,进屋坐坐!”
苗阿婆话音未落,狐一白突觉小腹剧痛,好似千把钢钩抓挠着肠胃,本提起的一口灵气顿时散去,身躯也不受控制向后摔倒。
苗阿婆抬手虚召,狐一白身躯顿时止在空中,在莫名大力中倒飞回去,被苗阿婆一把抄住!
狐一白在接触到苗阿婆后小腹便不再疼痛,但气力也同时失去,任由被擒拿着,连弯曲指尖这点动作都不能。
苗阿婆随地坐下,将狐一白平放在地上,头枕着苗阿婆膝盖,与低头的苗阿婆对视。
“聊聊?”苗阿婆抬头环顾一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