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刀伤恢复的一点都不好,已经感染了,现在又碰到了生水,得要赶紧处理了才好上药。骨头接上以后不能再受凉了,你这只胳膊是好不了了。要是你以后多求求我,并且乖乖听话,慢慢调理着,兴许还有奇迹。毕竟我是神嘛,不一般的,你搭上我,真的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要好好把握,抓紧我,不能叫我给逃了。”
“哦。”我看着赵恪一本正经的念叨,很想笑,可是又觉得特别幸福。
是的,这种感觉就是幸福的滋味,是劫后余生,是死而复生。而我不必有歉意,不用想着回报,甚至不用心虚,仿佛就是天经地义的。遇上这个人大概真的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吧,意外却又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了一般。
“那开始喽!”赵恪不笑了,表情认真而严肃。
“不是应该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让人没有知觉吗?”上一次就是的啊,我还没感觉到疼就结束了。
“这次不一样,必须叫你一次疼够了,要不然以后生拉硬扯的疼的没完,更加受罪。”他还是一脸认真,叫人不得不信,而且他这幅样子更加的迷人。
“哦。”怪不得那次朱太医给我接的时候,当时确实不怎么疼,可是后来隐隐的疼了很久,也就是事多没怎么在意,要不然我真的要被烦死了。
“韦捷,我怎么感觉你已经被我迷的神魂颠倒不能自已了,你这直勾勾的眼神看的太火辣了,你不会要来亲我了吧?”
“滚……嗷……”
“啊!”
“……”
“你是狗吗,喜欢我也不用咬我吧?”
“对不起啊,失手,哦不对,是失嘴,我一疼牙关不由自主的就合上了,我真不是故意要咬你的……不对,你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先来亲我的!”
“有吗?我怎么感觉是你主动的?”赵恪说着抬抬眉,故意将眼神从我脸上到胸口扫来扫去。
“放屁,就是你!”我这刚接上的手臂就要肩负使命了,一手捂住嘴一手挡着胸。身上的抹胸本来是蜜褐色的,因为胸口中了一刀,已经被血染了一大片,又因为一直没处理,那伤口已经跟衣服粘连在一起。并且真的感染了,都起了脓,一碰就疼的撕心裂肺的。
“好了,跟我就不用难为情了,我是医者不必忌讳这些的。而且你这身子我不是早看过了吗,我们也早就亲过了的呀。”
“……”
“我都不知道就你这样子还有什么好挡的,自从那一次看过之后,我这眼睛就不行了,见什么都觉得辣。”
“闭嘴!哪有人像你这样恶作剧的。”想了三年的人了,一睁眼就睡在我的枕边,骚动着我的鼻尖,满脸不怀好意的笑,竟然用意外的口气说,“原来你看到我还是挺开心的嘛!”呵,你都不知道我见到你的时候,明明是开心的都要飞起来了,身体却僵硬的一动也不能动。
“喂,我伤的很严重,不休息一下会死的。但我又怕你忽然醒了大叫起来,所以就把你的衣服给脱了。”赵恪一边给我处理伤口一边低头笑了,大概也觉得自己做的很过分。确实,也就没人跟我计较了,要不然我这日子别想好过了,我可被他坑的不止一次。
“你不是狡兔三窟吗,怎么会没地方休息?”话还没问完我的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冷汗“唰唰”的直往外冒。
伤口跟衣服粘连的很紧,已经完全陷到里面了,条件不足,只喷洒了一点药水,然后只能生拉硬拽了。我本来是打算忍住的,也好叫赵恪对我刮目相看一下,我并不是真的不堪一击一点苦都吃不了的娇小姐。可是,他娘的实在是太疼了,又不像刚刚接骨是猛地一下,心里也知道疼这一下马上就好了,所以比较好安慰,而且我当时完全被分神了。
我这肋骨肯定也伤的不轻,而且这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现在这伤口处理了不过是叫它重新结疤而已,如果再次感染还得要再来一次。
“嘤……”啊啊!这一声叫出来比嘶吼还叫人无地自容,我都不知道这声音是不是从我嗓子里发出来的。虽然没吃过猪肉,但是确实见过也听过很多次猪刨窝了,这声音完全就是……啊啊!我说不出口。
“你不许笑我!”我一开始是自己握拳忍着的,很配合的给他处理伤口,这一下真的受不了了,赶紧抓住了他的肩头。
“我没笑啊,你看见我笑了吗?”你是没笑,可你这要笑不笑憋得难受的样子更加叫人恼火。
“好了好了,你想叫就叫出来吧,憋着没感觉的,也叫我有点动力是不是?还有你抓着我的肩膀是没用的,你看我还不是该干嘛就干嘛。我看要不你躺下来吧,你躺下来就更像那么一回事了,从你的视角来看我的脸,会不会觉得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
赵恪说着还真就把我给放倒了,还把身后的包袱拿来给我垫着,也不知道里面放的什么东西,比我躺在石头上还咯得慌。我倒是想拒绝呢,拗不过他,这家伙的手劲太大了,而且我一个伤号只能安分的任他摆布了。
见我不说话,赵恪又把眼神回到我脸上来,而我除了瞪他,就是拼命的咬着嘴唇忍住,“干什么?疼就叫出来,你要是不叫我就更用力了喽。”
“啊啊……”
“乖!”满是血水的手还伸来摸我的头,“好了,我们接着刚刚的话题继续聊,聊到哪了,嗯……对了,狡兔三窟。韦捷,你知不知道我其实混的挺惨的,你看我就一个人,我哪里能斗得过他们各个集团。我一出现,所有人都如临大敌一般,我要对他们每一个人的动向都了如指掌,实在是分身乏术,很累的。”
“哪怕就是以前,我一个人四处云游到处飘,还顶着这一副盛世容颜,还没钱,要是再没点心眼,那就惨了。你知不知道,我睡觉的时候都是睁着眼睛睡的,不管别人是对我狠还是对我笑,我都要先揣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你看,我是不是很惨很可怜?”
“所以呢?”我疼的已经发抖了,但还是冒着冷汗接了话茬。
“睡在你的身边比较有安全感嘛,所以我就能放下戒备好好睡一觉了。”赵恪又回过脸来冲我莞尔。
“你不是应该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吗?”嘴上这样说,心里却真的有点心疼呢。
他虽然说的风轻云淡还带着一点厚颜无耻,可是……那日暮雨不也这样说他的吗?说他熟睡时也警觉地像一只鹰隼,充满排斥和抵触,拒绝所有的温暖和包容。幼年离家,又是四处飘荡,人又不是生来就无敌的,总要吃了亏,或者眼见着别人是如何入坑的,后面才知道怎么避免。见过太多,一颗心磨着磨着就苍老了,时间一长,也就刀枪不入了。
“你干嘛跟我说这些,你希望我可怜你吗?”我一点都不觉得他是个可怜人。
“不是啊,我想你心疼我。即使我很好,你也要多心疼心疼我。”他在给我包扎,知道我受伤,东西倒是准备的挺齐全,不仅有药还有纱布。不过也就这些了,连个麻药都没有,这才是最重要的啊!我已经疼的不行了,所以他也顾不得温柔了,只是尽量的干脆利落,叫我早死早超生。
“……”
“来吧,到最后一步了。”要到我的烂腿了,这个最惨!
赵恪把我给扶起来,然后将自己的外衣脱了给我,又去架起了火,直到我身上差不多热了,才来给我处理腿上的伤。
“韦捷,要不我们再聊点别的吧?”原来就是纯粹的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啊!
“川星还好吗?”这其实是我最关心的,不过我怕我开口第一句就问这个,赵恪会更心寒。
“伤心。”一听我问第五川星,赵恪立马就收敛的笑颜,说着还瘪了瘪嘴,很委屈的样子。不过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第五川星肯定没事了,要不然他该一脸歉意了。
“对不起啊。”我低了低头,“是因为……”是因为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是很厉害不代表不会受伤不会有危险啊,刚刚才说的,即使知道他很好,也要舍不得也要心疼的。
“哼。”这家伙怎么也来撒娇了?
“哎呀,好了好了,人只有遇到比自己弱小无助的才会想着去保护对方的,遇到像你这么强悍的,只有一心求保护的。我的大神,我的小白道长,别跟我生气了好不好,以后绝不会了。我还欠你两条命呢,光这个就不够还了。”我就没想着还。
“你欠我的可多了,你根本还不清,但是不能不还,骂我的时候先想想你欠我的。”他这额前的碎发彻底散下来了,他一边给我清理伤口一边还将碎发别到了耳后,就这么个动作都妖娆的要命,我真的完全顾不上疼了。
“不骂你了,真的,我以后再也不骂你了。”再也不会叫你滚了,万一你不听话不肯滚回来了可怎么办?
“谁信你的话。”赵恪轻哼一声,拿了一把细刀出来,洒了酒又去火上燎了燎,“得要把这烂肉切了,让它重新长,里头还有脏东西要全部清理干净,还有,这伤口大概要缝十五针左右。”
“那我们打个赌吧,我要是能忍住不叫并且神智清醒没有晕死过去,你就相信我。”
“呃……我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把你给拍晕的,但是因为这样做可能会更危险,还是清醒一点比较好,万一醒不来就亏了,你欠我的还一点都没还呢。那就赌一把,你要是真忍住了,我就以身相许?”
我笑了起来,却没有接他的话。但脑子却不自觉的在想了,如果能跟他缱绻相依,一定是这世上最美的事吧,死都值了。
赵恪的手上已经在动作了,那细刀很锋利,好像就是专门用来挖肉的一般,不光要把烂肉切掉,还得要贴着一旁的好肉切。这种活生生的切肤之痛就是所谓的凌迟之刑吧。还好凌迟是一刀一刀的叫人绝望,而我却是最喜欢的小白道长在救我重生。
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动作,一动也不动,既不挣扎也不嘶喊,连强忍痛苦的表情都没有,神情陌生严肃的都要叫人不认识了。
赵恪抬脸来看了看我,他想冲我笑,但是看到我的脸,他又不笑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疼了多少天。”赵恪问我。
我的嘴角轻轻地扯了一下,也想笑一笑的,但是忽然觉得很罪恶,谈到她的时候不能笑。
“她死去的第一天,我家夫人在我的痛不欲生之上又雪上加霜,那蛊虫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接到我的身上来了,我一点都没反抗。我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种疼,死是一种最渴望的解脱。这种疼循环罔替的不给人一点喘息的机会,紧凑的一浪翻过一浪,我歇斯底里声嘶力竭撕心裂肺……我……所有人多觉得我疯了。”
“……”赵恪沉默了一下,然后又扭脸看了看我,“我大概能体会一点。”
“我是有力气拿着刀子割断自己的喉咙的,可是我觉得我不配,我都不配死。折磨自己也是一种救赎,活得不好才能对得住死去的人。直到后来我就麻木了,彻底麻木了,疼与不疼几乎没什么感觉,或者说我是知道疼的,但我根本不在意。哪怕砍断我的双腿,我疼但我能忍住,不啃一声。”
我还是惨笑了一下,“一百天,这一百天我练成了一项了不起的绝技。”我也可以不忍,轻轻碰我一下,我都能怪声怪叫很久,还会面色苍白双唇发紫虚汗直冒,好像受了很大的磨难,不堪一击。我也看开了,活着就活着吧,反正就这样了。
“好了。”
“好了?”我看了看我的腿,真的已经包扎好了,我感觉我还没走神多长时间呢,不禁惊呼,“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