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溪顺流而下,远处传来“哗哗”的流水声,一面是险峻的石壁,一面是幽深老林,我抬头看了看,心都拎起来了。
我不会是被扔到了大峡谷来了吧?从临安府到这边可不近啊,好说也要两三日的车程,难道我晕了很久了吗?我为什么会被扔在这里?
我立刻检查了一下自己,发现心口上方的刀伤还在,完全没有被处理过的痕迹,只是已经不流血了,但是疼的我连带着半边身子都不能动。
更奇葩的是,我的左腿小腿肚被深深割了一刀,深到我已经能看见里面的骨头了。就是利刀割的,伤口很规则,那翘起的一块肉已经失去了血色,发白的像是腐烂了一般。想来我已经躺在这边很久了,那血早就流的透透的了。
这是要我血尽而亡吗?怎么不索性把我的筋脉割断拉倒了?我怎么又命大的醒过来了呢?是不打算杀我,就要我这样自生自灭?操,真够狠的,现在要我怎么办?谁呀,到底是他娘的哪个变态啊,有这么整人的吗?到底想干什么?就是死也让我做个明白鬼啊!
我这上半身不能动,连腿也没用了,身下这块石头已经被溪水包围了,就连这块石头我都没办法下来。除了被困在这,我一步也没办法动。这种地方应该不会有人能找到我吧,就算梦生活着,我估计她都不一定能找的到我。这大峡谷之所以能被称作,大!峡谷,肯定不是一般的大啊,我猜我应该在山腰的某一处了。
保守一点,应该也差不多过去三天了,这三天里我水米未进,还受了伤流了这么多血,能醒过来都已经是奇迹了吧?他娘的,我身上原本穿着的水貂坎肩还被脱了仍在了溪边,已经完全的泡在水里了。这只鬼的素质也太差了,真够缺德的。
还好现在已经到了初冬,没什么蛇虫鼠蚁,要不然我肯定早被什么东西给拖走了。想想就觉得瘆人的要命,一具尸体被拖拽啃食的场面赫然映在眼前。
可是现在还是好绝望啊!我躺在那石头上一动不动,仰头望天,心想着会不会有人来找我啊,还是所有人都觉得我已经死了?我家王爷会不会已经给我报丧了,属于我的丧钟是不是已经敲响了?然后丧礼浩浩荡荡的举行着,那路祭的场面一定特别的壮观,我家王爷沉默的一言不发,我家夫人歇斯底里的假哭,侯爷唉声叹气……
太上皇会不会伤心啊?圣上会不会觉得我家王爷更可怜了?我觉得恭王应该会伤心的,至少会给我滴两滴眼泪。还有韦揕呢,他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去找二嫂?韦抚一定觉得我终究是不成器,太叫人失望了。完了,韦抉应该伤心死了,我要是能托梦给他就好了,告诉他不必想我,吃好喝好一切都好就是对我最好了。
天啊,我好饿啊,真饿,饿的我又想睡觉了。这一觉睡着,会不会再也醒不来了?醒不来也好,就这么让我入黄泉吧。
我还真的睡着了,好希望这只是一个打开方式不对的梦啊,关机重启后一切又回到正常。那么什么才是我想要的正常?是还在韦侯府小姐闺房的那张大床上尽情翻滚,是我还在南荣的怀里不安分的挣扎,是一睁眼就等着人来伺候的庆王府,是一人笑眼迷离的对我说,“早啊,韦捷。”
然后我又醒来了,睁开眼还是同样的境地。这样一线天的地方,竟然也能让日光照在我的脸上,看来已经到正午了。即使在正午我也觉得好冷,后面只会越来越冷,真的好绝望。
不行,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既然没死,还是先活下来再说吧,要不然受罪的还是我自己。陈艳艳的口中丹还在我的身上,可是这会儿要我咽下去,我还真没这个勇气。对于我来说,真的很少有东西是比死更难的了。
摸口中丹的时候,还同时发现了那两个糙面馒头竟然还在我身上,哇,是那只鬼忘了收走还是故意留给我苟延残喘?
这个时候肯定不会嫌弃了,而且还比之前更加的冷硬,不过还是赶紧的吃一点吧,吃点东西才能回点力气上来,要不然我都没办法起身。
我就一个人默默的啃了一个冷馒头,这个时候我一点都不想哭,而且没有任何的感觉。恐怖绝望的劲已经缓过来了,伤心感慨更是被压制下来。
石下的溪水似乎又涨了一点,伸手就能够到,掬了一把喝了点,味道倒还好,竟然挺甜的。我还能尝出来甜味,看来情况还不是太糟糕。不过,也不知道这溪水会不会漫上来,我这身上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本来湿气重还是我先前这么泡了干,干了又泡进水里的缘故。
吃好以后我又缓了缓,等到稍微好了一点之后,便试着慢慢的挣扎着坐起来。疼啊,除了疼我什么也想不到了。原来这疼也有千百种的,免疫了其中一种,另外的还是能刺穿我。
坐起来以后我又把腿上的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这样白骨森森的露在外头,连我自己都能被吓着,而且很让疼,仿佛另一腿也没用了。包扎好以后,我拍了拍那只完好的右腿,笑着说,“喂,哥们,你是最棒的,一切都靠你了。”
然后我就艰难的站了起来,打算从石头上直接跳到岸边。其实我该保守一点,这溪水并不深,右腿下去蹦跶两下,差不多也能过去了。可是我不想再下水了,这水真的是冰凉刺骨,我是一点也受不住了。
于是我晃荡了两下活动活动筋骨,然后给自己喊着,“一二三!”
“嗷……呜……”奇迹没有产生,而且更加悲剧了。
如果你突然路过,见到了我,一定会以为自己遇上了个神经病。
是这样的,听我细细道来。我本来是要跳过去的是吧,然后呢我的左腿不是不行了吗,所以我就只能用右腿单腿跳。起跳之后效果还好,躺了那么久,但我血液还算流通,并且没有抽筋。
然后呢,悲剧就在那一瞬间发生了。我没跳到岸上去,右脚正巧落在了边边上,然后我整个人就要往后栽倒。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我的脑袋还算清醒,我估计是它的求生本能。心想不能,我这要倒下去,后脑勺就要磕到刚刚那块大石头了,这一下不死也废了。
于是我就用左手一撑,然后我就听见“喀”的一声。是的,你没猜错,我又脱臼了,本来疼但到底还是有一些知觉的,现在垂了下来,只剩了疼。我在那溪水里整个儿打了个滚,浑身湿的透透的,还不死心,努力了好几次,可是别说站起来了,爬都爬不起来。
如果欲哭无泪,那么就笑吧!
然后你就看到我像个傻子一样,躺在冰凉的溪水里“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然后还越笑越开心,开心的我浑身都起劲了。
“韦捷——”
“……”
看见来人,我一下子就激动的疯了,“啊啊啊!呜……小白道长真的是你吗?我不会是做梦的吧?我最亲最亲的亲人啊,你再不来我就死在这了,我又欠了你一条命,我太爱你了,我真的太爱你了!呜……别过来,你先别过来,让我再哭一会儿,我真的是太开心了,我太高兴了,我……”
“真不上来吗?再不过来我就走了。”赵恪笑吟吟的看着我,我真的太喜欢他这漫不经心又不正经的样子了。
可是……等一下,不对呀。看这家伙面容整洁,头发又是那般松散的束着,衣服也换成了那一身粗布麻衣,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袱。他这明显是不急不躁的信步而来的架势啊,我还以为他找我都找疯了的,不是应该胡子拉碴头发凌乱急红了眼的模样才对吗?
赵恪见我用狐疑的目光盯着他,他还是笑嘻嘻的不在意,缓缓地把裤腿卷了起来,准备下水来抱我。他这脚上穿的是草鞋,连袜子都没有,也难为他那一双细白的脚了,竟然也能受得了。
他这腿还真够光滑白皙的,都没几根腿毛,他跟恭王不是亲兄弟吗,为什么恭王可以搞成狂野的刺猬,他却比女人还要嫩白,好想上去摸一把啊!
见我又把目光盯在了他的小腿上,赵恪抬抬眉,“看什么,是不是羡慕嫉妒恨了?我们这种才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日晒雨淋的还能这么茁壮成长,像你们这种温室里供养的,就这个鬼样子,简直不堪一击。”
我已经收住了眼泪,可还是一副委屈的了不得的样子,哽咽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就是这样保护我的?被人捅了一刀,又割了一刀,丢在这喂野狗,这么长时间了都不来找我。”
我还以为你根本就找不到我了呢,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的,我还以为大家都以为我死了呢……
“反正你已经被抓走了,急也没用,还不如先回去洗个澡吃个饭换身衣服再收拾收拾。然后长途跋涉,顶着满城风雨满城尘的来找你,你应该感动啊,只有我一心惦记着来找你。怎么样,见着我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我浑身上下都镀着一层圣洁的灵光,我就是你的神,你的守护神!”他都已经下水了,却不急着抱我起来,还有心情在这跟我闲扯。
“滚!你不会早来了吧,就看着我举目无亲像个疯子一样的在这大笑?”
“冤枉啊,我本来还特别迷糊,猜不到你在哪,就是听见了你这魔性的笑声,我才疾步赶来的。你没看见我都流汗了吗?到现在我还踹不匀气呢!”赵恪说着还擦了擦脸,顺便猛吸了两口气。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差一点就呜呼哀哉了,我还以为……”
“不会的,我帮你算了一卦,有惊无险,受点磨难而已。”赵恪说着低身凑向了我,笑的一脸邪魅,“还有啊,你的红鸾星要动了,说明你马上要爱上一个人了,这一次可是正统,而不是什么乱桃花哦。你说,这人会不会是我啊?”
是你是你就是你,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就是你了,这个时候还来问我。
我真是受不了这个人,诱|惑的人没有一点抵抗力。而我都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难为情的低了头,害羞个毛线啊,我也受不了我自己。
“你还不把我抱出去吗,我都要冻死了。笑的这么开心,我都这个样子了,你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
“我笑的开心是因为我见到了你。这两日我风餐露宿昼夜不歇,可知我有多心焦,你竟然还怪我不心疼你!”赵恪说着一手搭着我的腰一手掏入我的膝盖下,轻松的就将我抬起,嫌我身上带起的一汪水,支着双臂离着自己的身体远远地,生怕弄湿了他那破烂的衣襟。
“才两天啊!”天啊,这是要多快的脚程,看我这腿上的伤口,我估计我躺在这就已经很久了。
“两天?你还嫌短啊!为这一趟,我得要折寿两年。”赵恪将我放在了岸上一块干燥的平地上,然后抬脸来看我,眼中闪过一丝狎促与轻浮,“快,看着我的盛世容颜。”
因为这一下离得我很近,我看见他的额上真的在冒出细碎的汗珠,胸口起伏的也很剧烈。那日他背着我走了一夜,不过是一样的脸不红心不跳,平静的像是刚睡了一觉起床。难道他真的奔走了两天两夜来寻我?他这脸上的胡茬一点都看不见,一定是刚剃不久,难道是因为要来见我,所以特意整理了一下仪容?
知道他是要给我接骨,我也没必要矫情,只是不自觉的低了头,一双眼睛无处安放,看哪里都不对劲。
“别走神哦,要好好地看着我。”这家伙还在用他那迷死人不偿命的眼神盯着我,手上已经在动作着在解我的衣衫,“你这衣服都湿透了,要不都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