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第二日一早,就有嬷嬷来查落红,那床单干干净净,她不由抬眸看了一眼涨红了脸被穆行护在怀里的神女千雨,穆行被昨日的事情搅得心情极差,抬脚要踹这老奴,就被千雨拉住:“嗳,莫要动粗。”
穆行蹙眉,仍是收敛了动作:“我娘子还小,圆房的事不急。”
也难为穆行能忍,平日里再如何做妖娆姿态,终究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温香软玉在怀,昨夜忍得多辛苦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是他也明白,自己或许对这新娶的娘子尚且只是好感,绝非爱意,这也是让他无法出手的原因之一。
千雨被他的话说得更加害羞,捂住面颊转身去梳妆了。
两人收拾妥当,就要去丞相府上问安,甫一踏出门,就看到穆守站在门口,他一袭玄黑衣袍,上面绣着或休憩或飞翔的白鹤,乌发一丝不苟以紫金冠束住,晨曦洒在俊朗面容上蒙了一层光,他倚在马车上仰头望着天,也不知等了多久。
穆行动容,出口唤了声:“哥哥,久等了。”
“还好。”穆守站直身子,向着千雨轻轻拱手,“弟妹安好。”
千雨到底还是个懵懂少女,嫁了这么个绝世无双的美人夫君,还有这样一位俊朗的兄长,她哪里招架得住,再加之清晨还未清醒,她全然忘了当初自己如何在那小巷里笑他,当即红了脸,支支吾吾福身,回了一声“哥哥”。
穆守垂眸看着这个小姑娘,好小的人,他此时才回忆起昨天将人搂在怀里的感觉,有幽香发丝有柔软腰肢,是少女才有的,思及此,他轻咳一声,移开视线:“上车吧,回家去。”
他不敢与他们同车,生怕自己又生旖念,只是坐在车前驾辕小厮旁边,穆行疑惑,掀帘探头出来:“哥哥缘何不进来?”
“你们二人新婚,我这当哥哥的来打扰不好吧。”穆守扬眉一笑,掩住自己莫名的心思。
想他当初也是年少轻狂的纨绔子弟,怎的就对这么个小丫头有了古怪的念想?莫非神女还当真有神力不成?
他叹息,以掌推着穆行额头将他轻推回车内,千雨见着夫君委屈巴拉的模样,不由笑出声,只是与先前境况不同了,她仍是有娇羞,没敢放肆的笑,轻声轻气问道:“哥哥可是欺负你了?”
那声夫君怎么也唤不出口,穆行也不逼她:“你不若还是唤我一声阿行哥哥,或者就唤将军也好,省的别扭。哥哥哪会欺负我?他最是疼我了。”
“如今这模样还能唤作阿行哥哥,等进了宫,你那浓妆艳抹的模样,我还当真叫不出口……”千雨低垂眉眼,苦笑。
穆行明白她并非嘲弄自己,这个姑娘看似单纯,实则也是明白形势的,她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故而更应该将她束缚身边才行,神女是否真的通晓天地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小丫头能够把他看得通透。
“那私底下就这么叫我,人前还是称呼一声将军。”穆行做了决定,叹息。
千雨点头,那晃动的门帘缝隙间,能够瞥见挺拔背影,正是穆守,她心下一颤,垂眸看着地面,有什么不该在心里萌芽,逐渐变作不安,她手心渗出汗珠,攥紧自己的衣摆。
马车行至丞相府,穆守率先下车,习惯的伸手要搀扶穆行,却是忘了这个弟弟早不似年少那般柔弱,穆行轻轻推开他的手,记忆中那双细软的手也覆上了一层薄茧,令这当哥哥的有一瞬恍神,也因此忘了收回手,千雨低头倾身钻出车,顺势就将手放在了面前摊开的手掌中,而此人也自然稍一施力将她搀扶下来,她一时不稳,身子前倾跌进人怀里,抬眸望见的却不是自己夫君。
穆守或许是习惯了这些保护的动作,自然的仿佛刻入骨子里,只是从弟弟已经成长的失落中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行为分外不妥。
千雨眨眨眼,慌忙抽回被握住的手,推开面前的人,又是向后跌去,被穆行圈住腰肢护在怀里,穆守垂下双臂,只是勾唇,生怕吓到她似的温和笑道:“小心些。”
“哥哥,这可是我夫人。”穆行手臂圈紧,一双桃花眼流露出些许不满来,“你喜欢,自个儿找一个去。”
穆守挑眉望向弟弟,这明显的挑衅就像是个在争抢玩物的孩子,他倒也来了兴致,笑道:“你可莫要忘了,原本这丫头是要指给我的。”
听了这话,穆行急了,瞪大眼要说什么,就被千雨扯了扯袖子,他看着她轻轻摇头,无奈揉揉眉心:“是了,请安要迟了。”
入了丞相府门,穆守坐在父母身侧,安心准备接受弟妹的敬茶。
穆丞相看着那正在一旁斟茶的小儿媳,询问穆守:“你打算何时娶妻?”
穆守瞥了一眼俯首在千雨耳边小声说话的穆行:“看着他们好,我也心安,至于自己,总在那极寒北境,还是不要去想这些为好,耽误人姑娘就不好了。”
穆行不知说了什么,眼见着千雨耳尖都泛起红来,他笑容渐深,抬手将一缕碎发捋到她耳后,穆守垂眸,说不羡慕当真是假话,但他这样也确实是耽误人家姑娘。
“心慕哥哥的姑娘可不少,红颜知己也没有么?”穆行站在奉茶的千雨身后,询问道。
穆守接过茶盏,指尖无意触到千雨手背,在这姑娘惊慌抽手之际稳稳握住茶盏,摇头:“没有,我不喜那些咋咋呼呼的女人,麻烦。”
穆夫人接了茶给千雨叮嘱几句,无非是些夫妻和谐之道,还有年纪轻可以早些要孩子之类的话,穆行可不乐意,搂了她笑道:“娘,这可不急,千雨还小呢,何况,神女生子可是大事,哪儿由得我们自己做主?”
这番话好歹还是将那话头挡了回去,穆家二老也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儿媳是神女,而非普通人家的小姐。
这趟问安算是结束,又要回宫里给皇帝请安,千雨微垂眉眼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穆行见此也不搭话。
两人实在不知晓该如何以夫妻身份相处,顶多是能够比那些素未谋面的夫妻要好些,起码不必忍受尴尬。
只是四年时间也足以消磨那时的亲切,穆行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分辨自己的这份好感,是算作兄妹之情,还是已经算心生恋慕?
穆守因着是要去皇城里,便没有驾车,转而骑着自己战马,他御马来到马车一侧扣响那一面,却是千雨掀开了窗帘,两人相视有一瞬僵持,他轻咳一声,避开了她疑惑的视线:“阿行。”
穆行懒懒应声:“何事?”
穆守迟疑片刻,看了一眼千雨:“先前惜之与楼尘都未腾出空来,前几日就问我能否今日见一见千雨,我还未应下,想先问问你二人。”
“真是,分明上回刚见过不是?难不成嫁人前后还能有变化不成?”穆行低嗔一句,还是应下了,“也未尝不可,你们许久未见了,我也正巧由秦霜放了假,聚一聚也好。”说罢望向千雨,见她微微颔首的回答,便放下了窗帘。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何种心思,分明知道哥哥与千雨未有深交,却还是小心翼翼,不想令任何人窥探她,那份天真美好只留存于他心底就好。
他忽然向着千雨凑过去,这姑娘吓得瑟缩一下,瞪圆了一双眼看着他,他噗嗤就笑出声,压低的嗓音有几分沙哑:“莫要忘了,你我已是夫妻,怎么总一惊一乍的?千雨,我也不懂那些情情爱爱的,但我们好好过,可好?”
千雨眨眨眼,那羽睫轻扇仿佛挠在穆行心上,多惹人怜爱的姑娘,竟是让他娶回了家,她主动伸手握住穆行的手,弯眸:“嗯,好。我尚且年少,也不懂得那些,若你是我此生依靠,那便好好过就是了。阿行哥哥,我仍感激四年前的偶遇,当真是天赐良缘,不是么?”
“嗯。”穆行应了一声,俯首与她两额相抵,那一笑不似他在皇宫之中的虚伪,是如沐春风的温柔,直惹得千雨脸红心跳,不由抬手捂住心口,明明方才还当作哥哥的人,竟是令她如此心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