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好的命运到来之前,我也不知道我的命运掌握在谁的手里,就像我永远无法预知明天究竟是晴天还是阴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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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语音通话的请求不断提醒着。
我第一次对手机那头的人充满了好奇,对这个将要到来的来电充满了期待,我甚至能感受到胸腔那颗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呼。不断地深呼吸,不停地一口一口灌着水,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甚至不断地刻意润喉,清嗓。
我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颤抖,点击了接受请求。
“喂。你能听得到我说话吗?”他试探着。
“嗯,能。”我恨自己不争气,我明明想多和他说说话,可是我又怯弱了,我怕我一说出口,他就能听出我的胆怯,听出我的无措。我希望在他眼里,永远冷静自持,至少在短期内是这样的。
他轻轻地笑了,带了点点自嘲。“你是不是嫌弃我声音不好听啊,我也知道我声音不是特别好听。”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怎么会?我觉得还可以啊。”岂止是将将好,甚至远超了我的预期,在接通的那一刻,他吐露第一个字的时候,我的心仿佛都跳了一拍,我想,这大概就是该死的声控吧,哪怕没有给我一张照片,我也觉得他会是个翩翩公子,想来就是没有道理的可笑。后来想想,他可能在耍小心机,就是等我夸他罢了。
他说,我就想和你多说说话,让你听听我的故事,让你多了解一下我。他说,“其实我今天的心情特别不好。”当时,我仿佛感觉自己心下一沉,很想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又怕他觉得我在窥探他的私密心事,不得开口,只能希冀他自己会阐述。“我今天和家里人说了想要养一只狗狗的事情,你知道嘛,我万万没想到会遭到我爷爷奶奶的强烈拒绝,尤其是我奶奶,你懂吗,她是那种很名副其实的精致老太太,她忍受不了家中污秽,她觉得狗狗难免会把家里弄乱弄脏。”他哽咽了,甚至让我听出了那淡淡的鼻音。他在那头说:“对不起,我暂时养不了狗狗了,等我去了国外,在我自己的小公寓里,我想我还是会养只狗狗的,但是,还是对不起。”我说不出那时候我的心情,不经意的说出口的一件事,被人惦记着,自己的小心愿,有人愿意去帮你完成,甚至当中途出现了变故,而觉得深感抱歉,说内心毫无波澜是假的,我甚至一时无语凝咽。我静静地听着,我想我该说点什么。“没关系啊,我觉得这个没有什么的啊。你不要为这个不开心了,好吗?”我试图宽解他。他依旧兴致缺缺,只是淡淡地应了。随后,我听到了那头的小小争执声以及那种像是突然捂住麦克风的音量骤减。他说,“你知道吗,我最难过的,不是最后没有养成狗狗,而是家人的不支持。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不能支持我呢,一次是意外,两次是无意,三次常态就是一种下意识了。明明是最亲近的人,为何要恶语相向,为何要冷嘲热讽,鼓励与扶持不才是一个家庭的本真样子吗?”他一连串的发问,我知道不是向我讨得一个答案,可能只是想宣泄而已,我第一次知道这个男孩子原来负能量爆发是这个样子,第一次知道原来男孩子也会如此直接地把自己的柔软的脆弱的一面坦荡荡地裸露着,就这样大剌剌地剖析给你看。我只觉得,怜惜,对,怜惜他,我想原来真的再无坚不摧的人也会有自己柔软的肚子,也会有无法直言的脆弱甚至悲伤。我第一次想伸出手去拥抱一个人,哪怕只是拍拍他的肩,他陆陆续续说着自己不被家人理解甚至得到冷嘲热讽作为反馈的片段,可能只是零零散散的碎片,可一旦拼凑起来,作为一个局外人,我甚至能感受到那种被整片整片玻璃划伤的痛苦,我仿佛感同身受。我想,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把结痂的伤口再揭开,太过于血腥。但是他仿佛将自己自我放逐,一整晚都在说着自己的家庭,欢乐似乎远远小于压抑。我只庆幸,他愿意倾诉,他愿意宣泄,至少也许我是特别的。
结束通话的最后,他说,你要记住,我叫林初一。因为我妈妈生我那天恰好在初一。
说来也巧,后来的某天,当我们谈及生日的时候,我们意外地发现,我们的生日如此相近,仅仅隔了一个周期。我们都是热烈的白羊,自认为足够坦率的白羊。
虽然我们什么都没说出口,但是,我们都知道,我们之间有的东西变了,所有的关系不再像表面上一样平淡无波。我们只是心照不宣地不提,仿佛都在等其中一个人先缴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