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久经战乱,城内依旧残破不堪。高颎终于又回到自己的旧宅,皇帝已经赦免了大家。
庭院已布满杂草,屋内也是灰尘和蜘蛛网。高颎一家又从头开始,慢慢打理,将家里恢复成往日的样子。
独孤玄也没闲着,忙上忙下,仿佛永远都不觉得累。
难得有闲暇的一段时间,独孤玄跟高颎经常一起练剑,切磋武艺。私下,独孤玄不停地掌握与练习“神册”的能力,目前具备的是“锁时”与“变身”,其中变身能力能模仿任何人的样貌、声音与衣着,可以无限次数发动,随时变成另一个人。
过了两三个月,独孤伽罗与杨坚的婚礼如期在杨家大宅举行。作为伽罗的小伙伴,高颎与独孤玄自然不能缺席,隋国公杨忠端坐主位,旁边席位坐着宇文护,两位重臣把酒言欢,谈笑风生。下面宾客满堂,觥筹交错。
新郎杨坚面如冠玉,身着红色锦袍,头戴紫金冠,腰系白玉带,脚穿青缎白底靴。新娘伽罗一袭华衣裹身,外披纱衣,乌发盘起,头戴金钗,黛眉轻染,朱唇微点,两颊淡淡地扑着胭脂。
婚礼正在有条不紊进行,独孤玄难得大吃大喝一顿,还不忘从旁边高颎那顺手牵羊。面前不停的有侍女经过,给客人添食倒酒。
这次应该没啥事,也没感应到哪个山主,独孤玄心情相当放松。虽然宇文护近在咫尺,秒掉对方易如反掌,但婚礼上果然还是不适合动手,况且他的党羽到处都是,只能一步一步来。
独孤玄又喝干了两杯,马上就有人来给他倒满,这个侍女衣服似乎跟之前不同,一身粉衣,上面绣着百鸟,图案隔着轻纱若隐若现。独孤玄忍不住抬头去看,对方朝自己笑了一下。
独孤玄低头去拿酒杯时,刚刚看到的美女又完全忘了相貌,只记得微扬的嘴角。
独孤玄的眼前开始模糊,酒杯里的水影在晃荡,伸手去拿酒杯,怎么都拿不着,明明就在眼前。
独孤玄感到自己可能醉了,转身想跟高颎说话,一抬头发现整个堂屋空无一人,只有刚刚的女子在不远处,可周围喧闹碰杯的声音依旧在持续。独孤玄努力想看清对方的相貌,结果始终只记得那微扬的嘴角。
独孤玄意识有点混乱,明明没有感应到异样,现在的情况让独孤玄慌了起来,不知所措,视线又落回到眼前的酒杯。
酒水还在晃荡,独孤玄觉得不妙,这次抬头却又恢复了正常,所有人都在喝酒,都在庆祝,新郎新娘还在秀恩爱,说感谢。
独孤玄这时本能的向高颎求助,“颎哥,救我。”
高颎依旧在吃菜喝酒,仿佛独孤玄不存在一样。
独孤玄急了,想去拍高颎一下,发现身体根本移动不了,紧接着失去意识,不省人事。
独孤玄来到梦境里,自己变成一只鸟翱翔在蓝天,突然无数只乌鸦从四面八方飞来啄咬自己,天空变成血红色,自己失去平衡从高空迅速坠落。
独孤玄突然惊醒过来,一下坐了起来,高颎就在床边。独孤玄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屋,庆幸自己没出什么大事。
高颎突然笑道,“你酒量这么差,还敢喝这么多。”
看来确实是醉了,独孤玄嘿嘿一笑,“哈哈,我出丑了,后面婚礼还顺利吧?”
“嗯,不过你醉得太早,错过了很多精彩节目,伽罗的皇后姐姐也专门派人送贺礼来啦,是一棵足足四尺高的珊瑚树,光彩夺目,枝条秀丽。”
独孤玄并没有心思听这些,“颎哥,我醉倒前向你求助,你怎么无视我呀?”
“没有吧,我可没醉,而且一直留意你,你一下就不行了。”
“那你在婚礼上看到一个穿粉衣的侍女没?她给我倒过酒。”
“玄弟,你到现在都还没酒醒啊,倒酒的侍女都是穿的青衣。”
“看来我确实醉得厉害,都出现幻觉了。”
“哈哈,玄弟,你是不是想娶老婆啦,有困难可以找颎哥啊。”
“哦,那就靠颎哥做媒啦。”
两人没边没际地开起了玩笑,突然高颎想起了什么,“玄弟,我让仆人把你送回去的时候,倒是有一位身穿粉衣的女子出现,衣裳上绣着百鸟。”
“然后呢?”独孤玄赶紧问道。
“她自称是杨家的侍女,隋国公派她扶喝醉的客人回家休息,然后我就没多想,这确实是隋国公的作风,所以让她跟仆人一起把你送回来。”
“这不可疑吗?”
“没毛病呀,当时是在杨家的宅子里,外面戒备森严,无关人等是进不来的,而且,来的客人里的女眷我都有印象,她只可能是主人家里的人。”
独孤玄感到后背发凉,这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这个神秘女子也不是山主,她是何方神圣,她有什么目的,自己山主的身份是否暴露……独孤玄脑袋一团乱麻,不停地冒出各种问题。
独孤玄突然一拍大腿,“颎哥,那仆人现在在哪?”
……
仆人的陈述并没有什么异常,除了一点,就是也无法记起女子的相貌。
“是不是只记得她的嘴角?”独孤玄问道。
“是的,感觉一直在微笑,依稀记得气质跟仙女一样。”仆人已然陷入美好的回忆。
“她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独孤玄最担心的莫过于此。
“没有。”仆人的心已被神秘女子俘虏。
独孤玄没有再问了,知道问不出什么结果。她的微笑,总是让独孤玄感到会有不好的事发生,自己身体并没有异样,也没有丢失什么东西。
独孤玄没有放弃,托人问了杨府,查无此人,咄咄怪事。
毫无头绪与线索的独孤玄只能将此事先放下,还被高颎取笑了好几天。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宇文护。皇后病重,时日不多,皇帝还未亲政,大权仍牢牢掌握在宇文护手里,大家的处境都很不妙。
高家已然想好了措施,高宾费了好大功夫到外地当刺史去了,也给高颎谋了好差事,明天高颎就回成都。不过这次是给齐王宇文宪当记室,跟其一起从长安出发。京城险恶,暗流汹涌,实力不够时在外避避风头也不失为上策。
独孤玄主动找到高颎,觉得时机也成熟了,周国与北齐最近暂时处于休战状态,要求去北齐的都城把高颎的亲人带回来。
高颎很感动,虽然独孤玄早已答应,但去敌国寻亲,难度与危险可想而知,跟亲人的联系早已断绝多年,父亲的原配王氏及哥哥高云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高颎向独孤玄坦白,父亲一直不支持他寻亲,怕被人诬陷通敌北齐,本来高宾就是从北齐叛逃过来的,所以在长安都是夹着尾巴做人。但高颎还是想着家人团聚,能一起中秋赏月,清明祭祖,让岁月静好。
说到这里,高颎一下红了眼眶,竟然要给独孤玄跪下,独孤玄赶紧将其扶住,“颎哥,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我一定尽全力把他们带回来。”
高颎从高家的仓库里给独孤玄找了一副精美的锁子甲,以及一把青白玉柄的匕首。通关文书自然也备好了,至于人手,独孤玄表示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第二天,高颎早早跟着宇文宪出发了,益州蛮夷的叛乱等着他们去平定。
独孤玄则一晚上没有睡好,梦里出现在战场,尸横遍野,乌云密布,寒风呼啸,河流也被血水染红,目睹一切的独孤玄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肩,回首一看,又是那位神秘女子,标志性的微笑,不过穿的可是血衣,独孤玄一下就醒了过来,直接失眠到早上。
说实话,独孤玄并不知道高颎在邺城的亲人的准确下落,可能活着,可能死了,也可能搬走了,高颎也清楚这点,只能见机行事,一边碰运气一边找寻。
独孤玄出发前还有一个地方要去:一家专门贩卖西域商品的店铺。独孤玄经常光顾这家店铺,跟老板混得很熟。货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异域宝贝,来买的顾客络绎不绝,独孤玄径直往店铺的里间走。
老板是个西域人,早年一直在丝绸之路上搞贸易,后来便在长安开店定居下来,独孤玄喜欢叫他“胡贼”,因为老卖他高价货,占他便宜。胡贼按了下里间的机关,一道暗门打开,两人便走了进去。
胡贼不仅买卖合法货物,也卖一些违禁物品。暗室里油灯点亮后,出现在眼前的是各式各样的药剂,都具备特殊功能,被整齐的摆放在一条条长形桌上。胡贼开始了擅长的推销,样样价值不菲。
独孤玄买了两瓶药剂,一瓶让人闻一下就能失去意识,另一瓶洒在金属上能让金属变软易碎。胡贼一脸坏笑,“客人这是要干见不得光的事情呀,可能还需要封口费。”
“没有封口费,只有封口剑。”独孤玄晃了晃腰上的剑。
“客人息怒,我再赠你两颗药丸,祝你一路顺风。”
独孤玄乐了,“你才要完,快说什么药丸?”
“一颗服用下去你能听到一里内所有人说话的声音,并能清晰分辨,但是持续时间很短。”
“明白了,这是窃听用的,谢谢,我收下了。”
“客人,走好不送。”胡贼依旧笑得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