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沈县令,刚从外面赶回来的任忠杰一边跑回到家里,一边大声喊着,“哎哎哎,姐姐别关门。”
砰砰砰砰……
干娘把正厅的门窗全都合上了,任忠杰正好晚了一步,想要再进屋,就晚了。
门里面,干娘把鞭子甩的是啪啪地响。
任晓海的惨叫声求饶声,一声接着一声,以及悲凄的呼救声:“娘啊,爹啊,快救救你乖儿呀,我的好赵妈也……”
门外面,任老爷任夫人听的那是清清楚楚。
干娘的训斥声更是不绝于耳。
终于,梁翠花因着爱子心切再也控制不住,大呼着,“齐飞柳,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想把我乖儿给打死吗?”
门里面传来了干娘的斥责声:“棒打出孝子,惯养忤逆儿,这臭小子都是你们惯坏的,你们都不管,我要再不管,以后不知道还会干些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就这样,鞭声一声响过一声,干娘是趁着酒劲,越抽越狠,可是晓海的惨叫声和求饶声却越来越弱,“干娘,小,小,晓海,改,了……”
渐渐地,鞭子声也没有那紧凑了,惨叫声也越来越小了。
门里面,被吊在空中的晓海耷拉着头,只剩下点点的呻吟声了。
或许是干娘打人都打的累了,她抓起晓海的头发,将他的头抬起来,看着他“遍体鳞伤”的样子,她苦笑了一下,“你小子真不经打。”再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似的,忽然松了手,弯上腰,哭了起来,一开始她还是小声地嘤嘤的声音,继而声音起来越大,最后干脆,坐地了地上,暴发似地号啕大哭起来。
这哭声让晓海是一阵惊愕,他抬着头看了她一眼,又无力地将头耷拉下来,低声喃喃自语道:“罗凡你个小傻蛋,买这么烈的酒给干娘喝,害人不浅啊。”
门外的几个人完全不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他的耳边传来了轰然的一声响,接着是霹雳啪啦的声音,他似乎已经再无力抬头再看了。
正厅的两扇门,都是从中间的部分断开,四分五裂地倒在地上。
干娘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一边呜呜地哭着一边旁若无人地往外走。
匆匆忙忙往屋里跑进来的梁翠花,与干娘擦肩而过的时候,不禁扬起巴掌在干娘的肩上背上啪啪地拍了起了来,干娘也全然不顾,神情无比地颓丧,大声哭着就离开了正厅。
任老爷和罗凡都赶紧跑过去给晓海松了绑,又轻轻地抱起他,帮他解开了绳子。
任夫人蹲下来的时候,想抚摸一下自己的儿子,却发现已经无处下手了。
“快,先扶少爷回房。”任老爷吩咐着。
罗凡和银朵,一人架着他一条胳膊,扶了几次都没能使他站稳,任夫人越看越害怕,直喊道:“快去请郎中呀。”
赵妈哎了一声,抹了一把眼泪,跑走了。
罗凡见少爷连走都不能走了,就弯下腰来,要背着他回卧房。
却不想那任晓海不知从哪里憋出来一股子邪气?忽然一把将罗凡推趴在地上,又一把将身边的银朵推开数步,他晃了几步,稳了稳脚,伸手指着那正在离开的干娘的背影,大吼了一句:“齐飞柳,你个傻老娘们,给大爷听着,此仇不报非君子。”
正哭号着往外走的干娘,顿时没了声音,抹了抹眼泪,转过身来,噔噔噔地往屋里进,这架势吓的任老爷和夫人赶紧跑出来阻拦,任夫人更是拦腰抱住了干娘,嘶声叫道:“乖儿都让你打成这样了,你还想怎样?”
干娘进不了屋,在门外指着厅里的干儿子,恨恨地大声说道:“好哇,你小子有这志气,话说的也像个爷们,你想报仇是吧,老娘就在彩华山清月庵带发修行,有种你就练一身绝世的好武艺来找老娘……”
干娘话还没说完呢,他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倒在了地上。
几个人匆匆忙忙跑过去扶他。
看着晓海被远远地抬走了,干娘傻傻地站在那儿,愣了好大一会,就连任妈站在自己身边,她都好像没发现一样。
任妈在齐飞柳的背上狠狠地拍了好几巴掌,低声抱怨道道:“他怎么说也是咱们逸神派的少门主,你怎么能下手这么重呢……”
齐飞柳猛地捂住了任妈的嘴,等到任妈不能说话了,她才松手,又在任妈的脑门上拍了一下,说道:“你个傻老娘们,想死啊?”
任爹小声地说:“那咱们总不能瞒他一辈子吧?都已经十八啦!”
齐飞柳指了指任爹,虽带着醉意,却小声威吓着,“仙雳剑派到现在还在四处追查这小子的下落,到时候,招来杀身之祸,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
齐飞柳说完,酒意全无,又警觉地四处看了看,确信没有人偷听,这才一把揽住任妈,又恢复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说道:“你看看你们把孩子教成什么样了?扶我回房,”
任妈不耐烦地又拍了齐飞柳几巴掌,用力去推开飞柳,岂料齐飞柳紧紧地抱住她的肩膀,不肯松手。
任妈则小声地抱怨道:“那有你这么狠心的,孩子不听话,打两下吓唬吓唬他也就算了,你还打起来没完了……”说着狠狠地掐了齐飞柳一下。
那齐飞柳毫不客气地在任妈的脑门上拍了一下,说道:“这顿揍是这小子替他亲娘挨的。”齐飞柳说着话,却是脚下一绊,连同任妈一起,两个人都摔倒在地。
齐飞柳躺在地上,又骂骂咧咧地说道:“倪若莹,你这个大骗子,你到底躲哪去了?你要么就躲老娘一辈子,别让老娘找到你……”
任妈听她满嘴抱怨胡言乱语,反过来连忙去捂住了她的嘴巴,说道:“那你也不能拿我儿子撒气呀!”
“哼,哼,哼,你儿子?还是我儿子?那可是逸神剑派苏少主,呵,呵呵。”齐飞柳轻声说着,起身看了看任夫人,打了一个嗝,干脆又躺了下来。
任妈用力扶起齐飞柳,往房间里走去,可是这位齐大姐仍然是抱怨不休:“老娘的青春全让这个女骗子给毁了,白白帮她养了十八年儿子,她却撇开躲的远远的,享自在,老娘亏大了。”
“哎,也可能是他亲娘已经死了呢,这些年,那仙雳剑派追杀的这么紧,能活下来,都算万幸。”任妈说着,发现齐飞柳走着走着,双脚已经无力,就要瘫坐在地,干脆抱起她,往肩上一送,这就将她扛着,送进了房间。
任妈则喃喃自语道:“乖儿说的没错,你真个傻老娘们。还真够沉的,看明天我不找你算帐?”
十八年前,倪若莹把孩子交给齐飞柳没过多久,齐飞柳就后悔了,首先,是倪若莹应该伤愈的时候,并没有来接自己的儿子苏致远。
而齐飞柳一个年轻未婚的女子,又不能把一个这么小孩子总带在身边,没有办法,最后,她只好把孩子托付给她从小到大都的与共患难好姐妹梁翠花。
起初的时候,她并没有把孩子的真实身份告诉任忠杰和梁翠花夫妇俩,直到又过了几个月,齐飞柳实在是找不到倪若莹了,才告诉任忠杰和梁翠花,这孩子其实就是苏门主的遗孤苏致远。
任忠杰和梁翠花当时就吓呆了,身为逸神剑派的旧人,他们也是一直在躲避着仙雳剑派的追杀,如今身边又多了个苏门主的儿子,这就凭空增加了许多危险。
同为逸神剑派中人,再加上这些天对这孩子已经建立了感情,早已经视如己出,夫妻俩又看着齐飞柳一副无可奈何的情形……三个人商量了一夜,最终,决定给这孩子改了姓名,叫任晓海。
只等着以后,要是等到见到了伊若莹,再把孩子还给她,这样,他们三人也算没有辜负门主夫人的重托。
但是,任忠杰和梁翠花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门主夫人把孩子往齐飞柳手里一放,齐飞柳再把孩子送在他们家,这一放,竟然就是十八年。
就在任晓海呻吟被抬回卧房,疗伤敷药的那会儿,在刀山镇镇西十里的袁家庄,还有一个人也在承受着责罚,这个人就是任晓海记恨着的那个村姑袁秋蝶。
与任晓海不同的是,责罚她的人是她的老爹,袁兴。
当晚,明月已上柳梢头,月洒清辉,倾泄下来,笼罩着四方群山。
山林深处,不时传来那幽幽鸟鸣和野兽的嗥叫声。
秋蝶正从刀山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赶,从来没走过夜路的她,本来还觉得这山村外的夜晚怪有诗情画意的,冷不丁地被这野兽的叫声一吓唬,她也分不清这是鬼哭还是狼嚎了,顿时害怕起来,本来那灌了铅的双腿早就疲惫不堪,可此刻却不自觉地快速地跑动起来,全没有了一点累的感觉。
秋蝶家的家,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小院,在村子的最不起眼的一个地方,几间老屋,一间厨房,院中还栽着几株兰草。
这算是普通的人家,日子稍稍有点清贫,若是天公作美,风调雨顺,收了粮食,再加上秋蝶和娘做些手工,爹爹打些短工,赚点钱,一家人过的倒也和和美美,总算饿不着。
等她跑到袁家庄,爹和娘正在村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去徘徊着,等她回家。
秋蝶的爹爹袁兴那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直到看见秋蝶两手空空地回来,那眉头皱的更紧了。反倒是秋蝶娘袁氏一把牵住了女儿的手,问长问短,“蝶呀,这是怎么回事儿呀。这么晚才回家,娘还以为你被狼叨走了呢。”
“哎,别提啦。回家再说,爹娘,你们还没吃饭的吧?”本来是郁闷不已的秋蝶抱着娘的胳膊,一说话又来了神。
事实上,还没等到回家呢,秋蝶已经简单地把白天遭遇全都讲了一遍。
但是,秋蝶只着重地讲了她是如何扶起摔倒的老人,以及帮老人去看郎中,垫付医药费,又送老人回家的全过程,却忽略了与那个任家少爷结梁子的过程。
但是,小姑娘到底是思想单纯,经不住她老爹一番抽丝拨茧地细打听,老人家在哪里,名叫什么,她虽然是都一一回答,可袁爹又随随便便问了几句,再把整个事情稍稍理了一遍,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妙了,进了家门,袁爹觉得已经分清了青红和皂白,所以他就一声大喝,还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喝令着,让秋蝶跪在堂屋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