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魏救赵。”段清沉声说道,神情严肃,绝不像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张荩有些吃惊,段清的这个决定,是他万万没有料想到的,“段磾失势,辽西必然是段波段鳞的天下。公主这样做,就是与辽西为敌。失去辽西这座靠山,公主可要想好。”
段清看着手中的云崖纹带扣,思绪万千,“段波败了,最多只是丢失几座城池。他背后,还有整个辽西和幽州,还有精兵强将。可段磾若败了,就会丢掉身家性命。两个哥哥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不想伤了他们任何一人。”
“公主大义,老朽敬佩。”张荩拱手行礼,“那公主可想好如何同辽东公交易?段磾如今可以说是无权无势,辽东公为何要帮他?”
段清心中没有主意,“还请先生赐教。”
“依老朽看来,公主不可向辽东公求援。”
“为何?”段清大为不解,无上令,将军岂敢出兵。
“既然公主收到求救信,那么辽东公知晓段部内乱,比公主只早不晚。说句得罪的话,此时是攻占辽西之地的最好时机。可辽东公并未出兵,这说明他根本就不想涉及此事。公主贸然前去,只会碰个软钉子。”
段清拳头紧握,“可还有其他法子?”
“等。”张荩把陶杯放在身前,只说了这一个字。
“先生叫我等?可我担心磾哥哥撑不了那么久。”段清极度忧心,愁眉不展。
张荩摇了摇头,“段磾在幽州,只用两三年便将所辖兵马扩充了数倍,更能与辽西旧部形成分庭抗礼之势,可见其绝非莽夫之辈。段波孤军深入,时日一长,粮草必然供应不上。段磾投奔厌次,必然是想与邵续联合。到时两军合围,段波必被重创。”
“可我若是请辽东佯攻段部,不是能避免段波的伤亡吗?”
“确实。这样做,段波的势力能够得到保存,段磾也可以得救。可一旦段波的大军得到修整,必然会再次攻打段磾。到时,段波必会在东境严防慕容部,南下征讨段磾的大军也必是兵强马壮、粮草充沛。段磾必败无疑。”张荩一条一条的分析,句句在理。
段清仔细的想了想,向张老先生正色叩拜下去,“段清明白,谢先生赐教。”
入夜,见屋中的侍女困得直点头,段清悄悄从炕头的铜锁木盒里取出了一团绒草,放在烛火上点燃了。淡淡的幽香在室内弥漫,侍女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段清换上乌珠的衣服,灭了蜡烛,摸着夜色,悄悄出去了。亭驿门口当值的禁军见是段清身边的侍女,也未阻拦。趁着夜色,段清只身来到青柏学堂。虽然张荩说的在理,可他毕竟是辽东臣属,心中想的什么不好说。这件事,还是让子衍哥哥帮自己拿主意的好。生死关头,他不会还不见自己的。
果如她所料,那婆婆一听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忙进去通禀,高子衍也不得不请了段清进来。只是高子衍的主意,与张荩的法子,一模一样。都是一个字,等。
既然此事只有这一个破解之法,段清也不得不认下,“我听你的。”
“早点回去吧,一会儿宵禁了,又要惹出麻烦。”高子衍耐心的劝着她,眼神中尽是怜惜疼爱。像小时候那样,处处维护着她。
“子衍哥哥,你是……”
“早点回去吧。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高子衍转着手中的茶杯,低下头,不敢看她。
段清见他始终不肯说,也只得作罢,转身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段清向送自己出来的婆婆问高子衍的事情。
婆婆面露难色,“公子以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公子身边曾有一名护卫,后来染疾病故,这才派了我来照顾公子。再后来,几位公子开了这个学堂,咱们公子就搬到这里来了,不再住在高府。”
“婆婆可知道那护卫的名字?”
婆婆仔细的想了想,“好像是叫什么风,我听管家说的,也记不真切。”
“那婆婆可知道子衍哥哥的腿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是坐在车舆上,就是卧在榻上。难道不能行走吗?”段清心中关切。
“听大夫说是因为有旧伤,伤到了筋脉,才导致行走不便。”婆婆压低了声音,生怕让别人听到。
“那能治好吗?”关心着急四个字,都写在了段清脸上。
“一直在用药,大夫也说不准。”说到这里,婆婆也是有些难过。她一直在高府做事,还不曾见过如高子衍一般有气度、有风骨的公子。他这腿疾,确是一大憾事。
段清的气力像是被抽走了一般,呆呆的靠在门上。
婆婆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段清和高子衍的关系如何,一看便知。看着段清伤心痛苦的样子,她也是不忍,“公主回去吧!您这样,公子也放心不下,病又怎么能好呢?”
“婆婆,”段清忽然想到了什么,“您能不能把大夫诊断的病症和底方给我看看,或许我能有办法!”
“你能有办法?”婆婆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小丫头。一个小姑娘,难道还会看病问诊不成?
“对,我或许能找到治病的方法。”段清坚定的说。
婆婆想了想,段清是公主,或许她真的认识些奇人异士,“好,你等着,我去拿药方来。”
片刻之后,婆婆拿着一个木盒子走了过来,“公主,这是这几年公子所有的药方,只有这一份,你可要收好。”
段清接过盒子,牢牢的抱在怀里,郑重的点了点头,“婆婆放心,过几天我就还回来。”说罢,便转身告辞了。
由青柏巷至安平亭驿,必会经过大棘城南北轴线的承祐大街。临近宵禁,大街上路人稀少,行色匆匆。
段清也是这匆匆路人中的一员。一来是两处相隔甚远,没有一盏茶的时间很难走到。二来,她毕竟是偷偷跑出来的,明明知道不会有人认识她,却还是莫名的心虚。
她如那些路人一般,顺着墙根走着,避开巡街的禁卫。忽然就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停在了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