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心中一惊,能在承祐大街策马而过的,只有辽东公看重的三位公子。慕容翰,慕容皝,慕容仁,不知是哪一位?这三人都曾来亭驿拜会过自己,看来,自己是被认出来了。
“公主这是去哪里?”慕容仁笑着走过来,菩萨般的面容比慕容皝那张冷脸看着要舒服得多。
“出来散心,正打算回去。”段清压制住想要把盒子藏起来的冲动,故作镇定,面带微笑,侃侃而谈。
慕容仁当然没有错过段清手中拿着的盒子,不过只看了一眼,就错开了眼神,“公主倒是女中豪杰,傍晚才经历了混战,晚上就若无其事的独自散步。真是让人佩服!”
慕容仁这话说的怪怪的,段清自然听了出来,笑了笑,“大棘城的治安,我还是放心的。况且这承祐大街不比其他街巷,有禁军巡守。断不会有贼子生事的。莫不成,仁公子觉得这大棘城的治安很差?”
“怎么会?”慕容仁心中一凛,不过片刻就恢复如常。这个辽西公主别看年纪小,心眼却是不少。“大棘城的禁军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担任护卫京畿的重任。不过像小股的匪徒,有时却是难以排查。公主回去,还要经过几条街巷。不如我送公主?”
段清看他说话拐弯抹角,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本不想与他同行。正欲拒绝,却听他言道,“莫非公主觉得我不如这禁军中的任何一人?”
“岂敢。”众目睽睽之下,辽东公公子的脸可是打不得。段清被他逼得别无选择,只得同意,“能与公子同行,是段清的荣幸。”
“公主请。”慕容仁牵马,缓步跟在后面。
离开了承祐大街,巷子里只有段清和慕容仁两人。周围民宅微黄的烛火,把街巷照映得朦朦胧胧。
“有件事情,我犹豫了很久,不知该不该告诉公主。”慕容仁忽然开口,说话却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段清心道,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她装作好奇的样子,“公子不妨直说。”
“前几日,快报来称,辽西公过世,你的叔父段鳞继位,段部内斗不止。”慕容仁走到段清身侧,一字一句的说道。细细观察着段清的神色,不放过一点细节。“公主可曾知晓?”
段清住了脚,眼中尽是哀伤的神色,心中却在暗暗盘算。难道慕容仁也知道了假刺客之事?是来试探我的吗?还是,他有什么别的打算?
慕容仁见段清没什么反应,出口问道,“公主对此事一点都不关心吗?他们可是你的亲人。”
“关心又能如何?”段清装出一副绝望的样子,“段清一介女流之辈,无论朝堂还是战场,都没有我的位置。如今远离家乡,知道了,又能管什么用呢!身世浮萍,随波逐流罢了。”
“公主倒是想得开啊!”看段清神智如常,慕容仁有些失望,“听说,先辽西公对公主可是极好的。辽西公正值壮年,怎么会突然暴病身亡?公主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段清心中冷笑,这个慕容仁,原来是来挑拨离间的。不如顺着他的话,看看他在算计些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又能做什么?”
一问不成,慕容仁换了个话题,小心的试探着,“我听说,段波与段磾,似乎是在分庭抗礼?”
“幽州军民上书,请磾哥哥坐镇幽州。并非分庭抗礼。”段清放缓了步子,谨慎的回答。
慕容仁见她有所顾忌,知道押对了宝,“可是如今段波对段磾穷追不舍,段磾可是快走到悬崖陌路了!”
“悬崖陌路?这是什么意思?”段清轻掩住唇,故作震惊。
“具体情形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听说,如今的幽州已经全数掌握在了段鳞的手中。段磾如今在哪里,谁也说不好。”慕容仁说起这事来,就像在说笑话一般,轻描淡写。可压在有心人的心里,就如千斤般重。
“这么说,磾哥哥陷入危难了?”段清转向慕容仁,小脸上写的,全是惊恐。
慕容仁看到她的这副表情,很是满意。装作忧心的样子,“哎呀,你说这段磾能去哪里呢?西边是宿敌石勒,东边有追击的段波。无路可走,无路可走啊!”
段清默默的低下了头。这个慕容仁,心眼还真是活络。若不是自己早就知晓了此事,只怕就真的方寸大乱了。
“唉!”慕容仁惋惜的叹了口气,“要是公主在就好了。谁不知道公主是辽西的掌上明珠,要是你能出面劝一劝,说不定这场风波就停了呢!”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段清暗暗琢磨,不知这慕容仁想让自己做些什么。她今日本就因过度悲伤而面色苍白,如今又故意装出悲伤无力的样子,倒真是让人怜惜,“只是我身在辽东,又没有主意,什么都做不了。若能让哥哥们和睦如初,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看公主如此悲痛,我心中不忍。”慕容仁微皱眉头,唉声叹气,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心中却想,这个辽西公主说到底,还是草包一个,这么快就上了当。
段清诚恳的拜求慕容仁,“仁公子见识深远,可有办法,帮我解开此困?”
慕容仁神色为难,看似有很多顾虑,“不是我不帮公主,只是辽东辽西刚刚修好,互相并不算信任。我帮公主,难免会有些流言蜚语。”
“仁公子为人正直,素以忠义为先,世人皆知。段清信任公子,请公子帮帮段清,帮帮辽西!”说罢,段清的眼泪就快下来了,深深的拜了下去。
“公主快快请起!”慕容仁赶紧扶起了段清,拒不敢受,“我如今也没有太好的主意,但公主既然将此事托付于我,我当全力以赴。请公主在亭驿等候我的消息,我一定帮公主解此困局。”
段清泪眼婆娑,言语之中尽是感激之情,“公子深明大义,段清无可报答。若此事可解,段清必当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公主不必如此。”慕容仁柔声说道,“我仰慕公主已久,能为公主排解忧愁,才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