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冤枉!”兰夫人哭的更是凄惨,“那猞猁狲,是父亲从草原送来的。皮毛柔顺滑亮,正配得上妹妹的花容月貌。可谁知那些不长心的下人错送了东西过去,这才吓到了妹妹。妾身甘愿以命抵命!”
慕容皝走上前去,轻轻扶起了兰夫人,“你起来吧!”
兰夫人缓缓起身,一个不稳,跌在了慕容皝怀里。慕容皝沉着脸色,扶她站稳了,柔声道,“黛容初次有孕便小产,必然悲痛。此事因你而起,你还是去看看她,好好认错。”
“若妹妹肯原谅妾身,妾身一定日日伺候在妹妹身旁,弥补自己的过错。”兰夫人低着头,娇着声音,带着哭腔,态度诚恳。
慕容皝微微点了点头,往书房走去。
世子府书房的烛火,一夜未灭。
一连数日,段清每日早起,在青柏学堂的门口,一站就是一天,风雨无阻。可是高子衍似乎是铁了心,对段清从不理会。
这一日傍晚,散了学堂,上了门板,段清又落寞的走回安平亭驿。
刚走到青柏巷的巷口,不知从哪里杀出一队人马,直奔段清而来。段清身边的随从禁卫,顿时陷入一团混战。
一名刺客趁乱逼近段清,“居次,磾王爷派我来求救!”言罢,把一团东西塞到了段清手里,转身厮杀出去。
段清不知所以,慌慌张张的把那团东西塞进了袖子里。
不过片刻,巡防营闻讯赶来,那伙刺客就四散逃逸。亭驿长张荩和几名侍女倒在地上,气息尚存,只是昏迷不醒。而禁军就没这么幸运,伤亡惨重。
回到安平亭驿,送走了前来慰问的慕容皝,段清打发亭驿中的侍女去照顾乌珠几个,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后院的屋里。
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布,正是刺客交给她的那团东西。布里还包着一个铸铁的江崖纹带扣,她曾见过,分明是段磾的东西。这块布边缘毛躁,看起来,像是从衣襟上撕下来的。写字的人甚是慌张,一些地方又浸染了血水,不少笔画勾连到了一起,但勉强能辨认得出。
手书上细细的写了从段眷病故到盐山大败的经过,字字触目惊心。段磾自述,逃离盐山之后,前有石勒大军的阻击,后有段波穷追不舍。他无路可退,只得率众投奔厌次,希图拒城而守。望段清念手足之情,请慕容部出兵相助,解眼前之困。
碎布自段清的手中飘落。悲伤都顾不得了,段清心中只有震惊。才离开段部数月,竟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一个王位,竟让叔侄反目,手足相残。
一边是段磾,一边是段波,都是她的好哥哥,她该帮谁?
“当,当,当。”门板轻叩,“老朽张荩求见。”
段清急忙把手书和带扣收到了袖子里,顿了些时候,才打开房门,请了张老先生进来,“老先生可好些了?方才老先生昏倒在地上,可真是吓坏我了。”
张荩捋着胡子,神秘的笑着,“公主以为,我晕倒了?”
“此话怎讲?”段清不解,心中却莫名的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生逢乱世,不动些心思,没有保命的本事,怎么站得住脚。”
段清琢磨了这话,恍然大悟,心中不好的预感却更是强烈,“老先生方才是……”
“装晕。”张荩笑道,低头瞥了眼段清鼓胀的袖口,事情了然于胸。“公主也吓坏了吧!刺客贴身而过,却未伤分毫,该是有上天护佑。”
张老先生果然看到了这事,段清陪着笑,心中却在快速的想着计策,“我当时吓傻了,都没意识到有人过来。听老先生这样一说,我还真的是侥幸逃脱呢!”
张荩看着段清紧张的样子,但笑不语。
段清转身去倒茶,背对着张荩,躲避着他如炬的目光,心中暗暗发虚。注子拿的也有些不稳,斟茶的时候溅了一些茶水出来。陶制的注子放下时,和桌面碰出了极大的响动,这可不是一名公主应有的教养。
张荩知道段清心虚,可有些话不得不说,“那名刺客给了公主一样东西,是吧?”
段清闻言一惊,顿了顿,却还是端着茶,镇静的奉给了张荩,顾左右而言他,“这是今年的新茶,请老先生尝尝。”
张荩端起陶杯,闻了闻,“这是武阳出产的茶吧!汤清色亮,清新扑鼻,好茶,好茶!”品了两口,又放下了,口中感叹,“人生在世,就当如这茶一样,亮亮堂堂,清清白白。不该想的事情,不要去想。”
段清也不是愚笨不化之人,老先生的意思,她心中明白。继续装下去,也没有意思,不如坦诚相对的好。“老先生,”段清在张荩对面坐下,正色说道,心中略有不快,“那些刺客是段磾派来的,他确实给了我一样东西。但那是求救信,不是什么密谋的阴损之策,老先生不必为辽东担忧。”
这一点,倒是出乎了张荩的意料,“辽西有难?”
“这是我的家事,老先生不必多问。”段清心中未下决断,况且段部内乱,危及辽西安稳,她也不愿让外人知晓此事。
“不必多问?”张荩反问,“公主神思不定,忧心忡忡,此事又岂是公主一人可以解决的。”
段清犹豫不决。此事,她确实需要一个人商量。只是乌珠正处昏迷,其他侍女又只知家长里短,不是可以相商之人。双奇山人虽然有些谋略,可当初段清与他有过约定,段清可以拜山人为师,但山人不可打探段清身世。段清自己立下的规矩,自然不会自己打破。或许,眼前张老先生,可以托付。
“公主遇到难事,不妨直说。”张荩劝道。
“这是段磾交给我的书信,”段清从袖中掏出那份手书,递给了张荩,“信中的事,大概辽东已然知晓。请先生为我拿个主意。”
张荩读过手书,略想了想,反问段清,“公主心中可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