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烁还是擢升了恬良人的品阶,封为从五品贵人。但就是不愿意看自己的女儿一眼。恬贵人为女儿取名:念心。公主封号在满月之时来定,千缕算了算日子,那个时候,可能宁烁已经带着她启程去了瓦宁镇。
即便昆朝重武不重文,即便昆朝重男不重女,女儿被弃之敝履的普通人家也多了很。可千缕还是觉得毕竟是亲生,身为父亲,他正眼都不看孩子。寒了孩子的心,更是寒了恬贵人的心。
按照昆朝祖制,妃位以下的嫔妃的孩子必须放在宁颌宫,由嬷嬷们抚养,一周可见三次。听福安堂的人说,恬贵人除了看孩子那几天兴高采烈,其他时候只默默坐在屋内刺绣,也不说话,脸上也没有一丝笑容。
林氏一向看不惯恬贵人独得恩宠,加之皇后的帮助令她侍寝晋封从六品顺女,除了没有封号,几乎可以和千缕比肩。这厢一见恬贵人失了势,甚么样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刘少使护着恬贵人,可恬贵人却不在意,自顾自的给孩子绣漂亮的肚兜和小衣服。
闹了几次,千缕看不过眼,旁敲侧击的挖苦了林氏几次,林氏碍于千缕受宠,忍气吞声。恬贵人感激千缕的帮忙,但私下里却说,自己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恬贵人本就是个与人交好,不愿过多事故的人,如今,更是连话也没了。
及至月中,宁烁依然很忙碌,前朝风云变幻。隐约听筠贵嫔说,好像是关于边境与岭南国的冲突问题。她父亲忠敬侯被远调到瓦宁镇,所以具体情况她也不太清楚。千缕心下有了点算计,忠敬侯如此,怕是为了自己与皇帝不日便要出行而做准备。
午膳刚刚用过,千缕便拉着唤秋去小库房为太后挑礼物。晚上太后在安泰宫宴请后/宫嫔妃,说是老人家爱热闹。私心想着不能失了礼数,也得准备些什么。
妆容上比平时略清雅些,早就知道太后是个不喜别人遮掩她光彩的人。礼选的是徽趾国特有的白瓷瓶。太后喜欢小野花,这瓶子上的装饰也只点缀了几朵小花。
筠贵嫔的衍羽宫和太后的安泰宫离的不远,千缕特意从她宫外过,想着和她一并去,却不曾想,似乎里面起了什么争执。
千缕奇怪的扶着唤秋下轿,筠贵嫔怎么说也是个正三品,谁人那么大胆,居然和她吵嚷?
衍羽宫宫门大开,没费什么功夫便入了正殿,争吵声是从偏殿传出来的,一路上连一个奴才也没看见,估摸着都聚在那里。
“你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没有恩宠的嫔妃罢了!这衍羽宫,还不给我腾出来?!”这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带着傲慢和无礼。
久久的一阵沉默。
筠贵嫔没做回答。
千缕蹙起眉,这声音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喂,你装什么死?!没听到我说话么?”
“回美人的话,我们娘娘身子不适,还望美人手下留情啊!”这哀求的声音是慧心。
“去你的!”
慧心蓦地一声呼喊。
“我看看你整天带着面纱是为什么?!是不是丑的没人样?!哈哈!”
“住手!”千缕推门而入。
屋子里奴才们乌压压的跪了一大片,慧心趴在地上苦求,筠贵嫔只着家常衣,卧在榻上,惊恐的看着秦宜伸向自己的手。
秦宜?
之前似有所料,可还是不敢相信是她。
就这么几个月,皇后已经把这个孩子培养成这个样子了?真是可怕!
“千姐姐~”她又是一副天真孩童的模样,甜腻腻的张开双臂,向千缕撒娇般扑来。
千缕不动声色的侧了个身,她扑了个空,幽怨的望着她:“千姐姐这是干嘛?宜儿差点摔倒。”
千缕中规中矩的行了个礼,径直走向筠贵嫔,柔声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筠贵嫔淡淡一笑,“老毛病犯了。今晚怕是不能去宴饮了。”
千缕为她盖上薄被,道:“既然病着,就好生歇着罢。”一转头,又向跪着的奴才们呵斥道:“你们家娘娘病着,不好生伺候,反倒在这里瞎闹!”
奴才们齐声道:“奴才(奴婢)知罪。”
千缕摆明了指桑骂槐,秦宜年纪小,心思却大。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嘟囔道:“千姐姐都不疼宜儿的,尽偏帮着这个丑八怪!”
“漪美人!”千缕直接将矛头转向她,“你是正五品美人,张氏乃正三品贵嫔位,只有她可说你,你不可说她!身为皇后娘娘的妹妹,却这样无礼,难不成想以下犯上?!”
秦宜撅起小嘴,恨恨道:“千姐姐,我不过看着你如今受宠才敬你一分,要说位分,你比我低了好几个品阶,有什么资格训斥我?!”
千缕不屑的看她,“嫔妾确实比不得漪美人,但嫔妾却懂得规矩礼仪。”
秦宜气的鼓着腮帮子,“千姐姐真想和皇后姐姐作对么?”
“漪美人是在污蔑嫔妾吗?”千缕把话头踢还给她。
她不说话,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瞪着千缕,渗得慌。
“嫔妾不知道漪美人何故与筠贵嫔发生争执,但这是皇上的后/宫。只有皇上可以训斥筠嫔,其他人都不可以!漪美人年幼不懂事,尚未侍寝,千万不要惹祸上身。嫔妾为了漪美人着想,也望漪美人恕嫔妾失礼了。”
千缕凝了脸色看她,她似乎有些害怕,眼神闪烁。
“回宫!!”她最终发现再呆在这里,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只好悻悻离开。
扶了筠贵嫔躺下,千缕无奈道:“我原以为秦宜是个孩子,应该会有孩子那份天真烂漫,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她变化竟如此之大。姐姐一向不管闲事,为人低调,她为何会找姐姐的麻烦?”
筠贵嫔笑道:“今日真是谢谢妹妹为我解围。漪美人是皇后的亲妹妹,我对她还是有三分忌讳。听说皇上虽不能与漪美人行周公之礼,可是漪美人年幼可爱,皇上很是喜欢她。更何况,我是个无宠的嫔妃。若是得罪了她,必定会受到莫须有的责罚。正为难间,还好妹妹及时赶到。这漪美人在皇后的调/教下,青出于蓝胜于蓝。说是我宫里头杏花开的好,她喜欢,便要我搬出衍羽宫。”
千缕一听气道:“这宫中各人住处,皆是皇后拟定,然后由皇上看过再允准。即便连皇后都没有权力随便让哪位嫔妃搬出去,她一个小小美人,倒当真大胆!”
筠贵嫔道:“这孩子脾气很大,又傲慢无礼。自以为得了皇后这个靠山,什么人和事都不放在眼里。但我见她对妹妹倒是巴结的很。”
千缕嗤笑,“那是因为我有皇上的恩宠。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偏学这爬高赶低的毛病。看来两年后,若她侍了寝,再生育皇子,还得了!”
筠贵嫔苦笑道:“皇后选自家女儿做心腹,也真是费了一番功夫。”
“皇后……”千缕抿唇微微一笑,她应该是抓住了皇上的喜好。宁烁比较喜欢泼辣活泼的女子。像恬贵人这样娴静的,他却是不大在意的。
“我这里已经没事了,妹妹快去安泰宫吧。怕是要晚了。”筠贵嫔忙道。
千缕本就是算好时辰出门的,不想在这里耽搁了许久,可不是要晚了么。于是,她也顾不得什么,匆匆和筠贵嫔告了别,命人一路加快,即便如此,待到安泰宫时,却还是晚了。
宴会已经开始,舞女们迈着优雅步子跳起宫廷舞。在座的有皇后、同时晋封品阶为林顺女的林氏、曲采女、吴少使、刘少使、简翘、郁少使。
筠贵嫔病了。太后不喜欢孩子,故漪美人也没来。
她刚想蹲身行礼,太后幽幽道:“免了。莫耽误哀家观舞。”
千缕讪讪落座,对面皇后笑的意味深长。
几支舞曲下来,吴少使隔着曲年儿伸着脖子和千缕说话,那边郁少使摇向她敬酒,今日她装束简单、头上珠翠也很少,长相算不得绝色,却很耐看。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颇具灵气。千缕再次为自己的眼光感到欣慰。
吴少使见千缕不理她,只顾看着郁少使那边,不禁急了,扯了扯她的袖管,“俪顺女……”
千缕状若恍然看她道:“吴姐姐有什么事儿吗?”
吴少使谄媚的笑,“顺女的这声姐姐,嫔妾可不敢当。”
千缕抿了口酒,“姐姐入宫时日久,资历深,比不得妹妹还什么都不懂呢。”
听这话,她有些怅然若失,“资历什么的,又有什么用?妹妹入宫虽晚,可福泽深厚。嫔妾自在王府便伺候皇上,现今只擢升一阶,真是无用。”
千缕心中会意,也不接茬,只笑道:“这等事急不来,有一就有二,若是少使肚子争气,怀上皇嗣,荣华富贵还不指日可待?”
吴少使见千缕不买账,有点着急,但又不方便直说,只得叹道:“嫔妾侍婢出身,没有资格生育皇嗣。这样孑然一身也好,就算生育皇嗣,皇子倒还罢了,公主生了和没生又有什么区别。”
千缕这才发现恬贵人没来。
“恬贵人呢?”
吴少使道:“她还没过月期,不宜出门。说来真是可怜。当初她怀着身孕,恩宠几乎与顺女比肩。可惜生了个女儿,皇上再也没踏足福安堂了。”
千缕有种唇亡齿寒之感,狐疑道:“女儿家虽不能像男孩子能建功立业,但终归是皇上亲生。”
吴少使敬了千缕一杯,道:“连顺女都不知皇上的心,嫔妾等又如何得知呢?”
恬贵人落寞的表情浮上心头,如果以后自己也生的是个公主,那么恩宠是不是也瞬间会没有呢?大仇尚未得报,看来之前的避/孕,真真做对了。
这时,一直夹在中间的曲年儿说话了。“吴少使是皇后娘娘的身边人,想来皇后娘娘待少使也是不薄的。”
吴少使顿时尴尬了,喃喃道:“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待嫔妾自是好的。”
尔后,她再也不主动巴结,而是默默的坐着喝酒,眼神四处乱看,很是慌张的样子。千缕起身敬太后、皇后酒,其他嫔妃纷纷效仿,这么一来,太后喝得微醺,双颊泛红,心跳加快,于是挥手停了舞曲,道:“哀家乏了,你们跪安吧。”
“是,臣妾告退。”众嫔妃起身离开。
太后又道:“俪顺女留下,哀家有话说。”
千缕只好顿步,一个人留在偌大的内殿中。
太后朝她招手,“来,到哀家身边坐。”
扭扭捏捏的坐下。
她用手摩挲千缕的脸,笑道:“顺女样貌出众,当真是美艳动人的。”
千缕羞赧道:“太后过誉了。”又不知太后打什么主意,浑身硬的像木头一般。
太后微微一笑道:“皇儿待你如何?”
千缕忙道:“皇上待臣妾很是温柔体贴,自是极好的。”
“他当真是温柔体贴的待你?”
千缕不明所以,呆呆的点点头,“是的。皇上一向很温柔。即便臣妾耍耍小性子,他也很疼惜臣妾。”
“但哀家觉得,你并不是很爱皇儿。”
千缕唬了一跳,立刻跪下道:“太后娘娘不要误听人言。臣妾待皇上之心忠贞不二。”
“忠贞自然是要忠贞的。但你爱不爱那个男人,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太后话中有话,千缕听得出来。可是她为什么笃定自己不喜欢皇上?千缕自问没有露出什么马脚。而且话说回来,这个后/宫中,真正爱皇上的嫔妃又有几个呢?
“太后娘娘,臣妾是爱皇上的。”她只能这样说。
“是吗?”太后缓缓道:“你起来吧。哀家知道你是不会对哀家说实话的。那么哀家便和你说说,皇儿和皇后的事情吧。那才是他爱一个人的样子……”
千缕震惊的看着太后,难道她的努力,并没有得到皇上一丝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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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实在起不好小标题了,就无题吧~~我实在是起名障碍……(话说已经果奔一个月了,伤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