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像一缕缕金线,在冷冰冰的冬日里的高墙大院中增添一丝暖意。
琬卿呆立在窗前看望院里晃眼的雪。沈若泉将一面面纱交予琬卿:“你现在身份特殊,不能以真面目是视人,恰巧我宫里有个叫念歌的丫头面有丑痕,只得以纱视人,我已将她送出宫,你便以她的身份示人吧。”
“好的,师姐。”琬卿抚着那质地轻柔的面纱。
念歌,念哥,也倒印了自己的心境,哥哥,你在哪儿,你可知道爹娘如今身陷囹圄,琬儿却无能为力。
“奴才参见泉妃娘娘。”林公公扯着嗓子叫道,将琬卿的思绪从远处拉回,急忙地蒙上面纱退立一旁。
“林公公无需多礼,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沈若泉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琬卿不禁心酸,吃人的皇宫竟把清丽脱俗的泉师姐变成这般模样。
“念歌那小妮子呢?扶柳泡的茶皇上喝腻了,如今想换个口味。”林公公那尖利的声音牵扯着琬卿的心。
“可是……。”沈若泉绞着手中的娟子,十分为难道,林公公赶紧打断:“诶哟,娘娘,皇上就看中了念歌泡的一手好茶,领走了她,泡好了茶咋家就给您送回来。”
沈若泉黛眉紧蹙,望向琬卿,只见琬卿微微点点头,便故作大方到:“既是皇上喜欢,公公便领去了吧。”
“咋家谢过娘娘了,咋家就去先行退下了,不扰娘娘雅兴了。念歌,走。”林公公退出门外,琬卿给了沈若泉一个眼神示意,让她放心,便跟了出去、
林公公一路匆匆,并无言语,刚下过雪冷极了,琬卿不禁打了个哆嗦,却只得跟上林公公的步伐,远远就望见了仁寿宫金灿灿的匾额。
终是到了这仁寿宫,林公公叮嘱到:“泡好茶,机灵点,小心服侍着。”
“是,公公。”琬卿不紧不慢地说到。她是苏家最得宠的小姐,名满京城的第一才女,竟到向一个太监施礼,沈若泉教她宫中规矩时,不是不排斥而是无可奈何。
“那就好,进去吧!咋家有事就先走了,小心服侍着。”琬卿望着那匆匆离去的背影,他竟没认出自己不是念歌。也是,刘海垂至眼眸,一方面纱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剪水双瞳,又有几人能辨得出。
“吱。”琬卿轻轻推开那厚重的朱华木雕花大门,轻手轻脚地走到殿中央,跪下,恭恭敬敬地说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是琬卿吧。”一直背对着琬卿的皇上转过身来说到,皇上温厚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他,知道,她就是琬卿。
“皇…皇上…”琬卿有些惊讶,她以为她在宫里的事情只有止师兄和泉师姐知道。没想到,难道真的是天要绝她。
“你先起来吧,你答应朕的你做到了,朕却保不住你苏家,如今你逃了出来,朕怎么都会保住你的命,你今后便呆在宫里,时机一到,朕便放你出宫,给你自由。”皇上一字一句都是对琬卿的承诺,却也明明白白地告诉琬卿,他留她的命已是极限,没有资格再向他为苏家求情。
“皇上从没有答应过我要保住苏家,现在却肯保住琬卿的命,已是皇上仁慈,琬卿也不敢再多求什么。”琬卿依旧跪着,她心里明白,皇上只是会保住她的命,锦衣玉食,她不敢再想,在这皇宫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把自己当成敌人,自己以后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
“将茶泡好,你便回沈若泉宫里吧,今日之事,切不可告诉其他人。”皇上说完又转过身去,观赏着墙上那幅《千山梅雪图》。
“是。”皇上留了她的命,是他私人的意思,与朝堂上的大臣们,意见自然不同,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而且是皇上与自己的交换,必定向皇上发难,自己也必死无疑。
琬卿将细心地将茶泡好后就悄悄的离开了大殿,轻轻关上门,琬卿看着冬日当空高照的太阳,晃得琬卿有点眼花,琬卿字一早起床便被叫到这来,一直没吃东西,还得跪着泡茶,忽然站起来还被太阳晃了眼,琬卿的病本就没有痊愈,不禁觉得头晕眼花。
琬卿刚出了仁寿殿门口,就看见苏宛豫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她这边走来,琬卿也不躲,她带着面纱,平日里又和苏宛豫不怎么亲近,苏宛豫自是不可能认得出她来。
“奴婢念歌参见豫贵妃,娘娘千岁万福。”琬卿俯身给苏宛豫行礼。
“念歌,皇上又招你来了吗,若不是面有丑疤,皇上说不定也就给你个嫔子当当了。”苏宛豫话里满是骄横,琬卿从不知道自己的大姐竟然如此跋扈。连一个宫女也要这样百般为难。
“念歌能为皇上泡茶,是念歌三生修来的福气。有怎么会妄想着飞上枝头当凤凰。”
“小丫头,话还不少。”念歌这丫头,平时一副温顺无害的模样,今日竟敢顶撞自己,苏宛豫一下扯掉了琬卿的面纱,哪有什么骇人的丑疤,明明就是一张颠倒众生的小脸。
“为什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苏宛豫一脸惊诧的表情,立马拉起琬卿的手急匆匆地往附近的依柳湖中的湖心亭走,并吩咐到:“你们在这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湖心亭。”
苏宛豫到湖心亭后,坐下劈头就问:“苏琬卿,你是怎么回事,既然你逃出来了,为何要到这皇宫来。”
“逃,我能逃到哪去?”天下之大,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逃,她还来不及想着要逃,就被带进这皇宫,可是如果让她选择,她依旧会选择进宫。
“逃到哪不行,进宫你就是死路一条,木幽言会放过你吗,伍思薇嫁给了老七,她会放过你吗?”苏宛豫一面说着,琬卿只看到她发鬓旁那簌簌摇晃的金步摇。伍思薇,竟然嫁给了昭和,到现在他还不知道伍思薇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她,按照苏宛豫的话,竟还有要她命的意思。
“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苏琬卿我不想到处逃窜,隐姓埋名,苟且偷生。”琬卿一字一句,信誓旦旦,还对苏宛豫的话不顾一屑多年以后她才明白,那时的她还太年轻,太幼稚。
“女人都是善妒的,就像在宫里,为了争风吃醋可以泯灭一切良知,就算你能侥幸活下来,你要在宫里立足注定要比我辛苦得多。”
苏宛豫字字珠玑,心高气傲的琬卿却只当是她贪生怕死的托辞。
“琬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知道你还在为云姨的死耿耿于怀。”琬卿很是倔强。苏盛一辈子娶过两个女人,一个是门当户对,两情相悦的傅蝶溪,另一个便是年轻气盛之时,酒后乱性而有了苏宛豫的郑云。
“苏琬卿,你少提我娘。若不是傅蝶溪要她赶制那百鸟朝凤图,她又怎么会积劳成疾,好,你爱就在宫里,你便留,你若乘云直上,那我就恭喜你,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别怪我不认识你。”苏宛豫撇得够清,生不同荣,死不同苦。
“琬卿自不会拖累姐姐,不会阻挡你飞黄腾达。”琬卿从没想过依靠她在宫中过活,人各有志,她要的是荣华富贵在一身,而自己,要的是,保全苏氏一家。
“好。”苏宛豫说完这一字便起身离去,“我会一直看着你。”
看着苏宛豫离去的背影,那在鹅黄的倩影在一众宫人之中显得分外明显。琬卿有些迷惘了,她要做的似乎比登天还难,宫里就只有泉师姐是会帮她的人,而泉师姐只是一个失势的妃子,琬卿只求她能自保,不被自己连累。
琬卿仰望苍穹,那无边无际的天空下,自己是那么渺小,娇生惯养的她第一次那么深切地感受到生活的无奈。